骆辞鹊到后半夜才回来,她拦下想去通报的侍女,自己悄悄走到母亲床前,她趴在床边,将脑袋紧紧靠着母亲的胳膊。长柔夫人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柔声问道:“见过你太子哥哥了?”
“嗯。”骆辞鹊应了一声,挨着母亲蹭了蹭。
“来陪娘一起睡,娘好想你。”夫人掀开被子,示意骆辞鹊上来。
“辞鹊也想娘亲。”骆辞鹊脱掉衣衫,钻进了母亲的被窝,她抱着母亲,心里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抽泣的声音越来越明显,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的好喜鹊,怎么哭的这样委屈。”夫人知晓女儿的伤心事,叹息道,“你太子哥哥一向把你当妹妹看,他又是太子,一切要以大胤为先,我的喜鹊在娘面前哭一场,哭完了就忘了吧,他永远是你哥哥。”
骆辞鹊夜里来,又在天亮前悄悄离去,宴惜灵早上没见到她还问了一句,景恩妤听到骆辞鹊的名字便看向长柔夫人,颇为遗憾道:“原来辞鹊过来了,怪我睡得早,没见到她。”
这话倒不是虚情假意,景恩妤和骆辞鹊关系一向好,骆辞鹊还和景恩妤一同学过护身功夫,年纪渐长后两个人见得倒是少了。
长柔笑道:“辞鹊那丫头大半夜过来的,这事没敢张扬,也不好叫醒你,可她记着你呢,还给你带了北地的弯刀,吃罢饭给你瞧瞧,我看那家伙煞气重,你谨慎收起来,可不得伤着自己。”
景恩妤弯了弯唇角,心底十分满足。
那弯刀果然是好东西,刀柄处镶嵌有红宝石,剑鞘更是华丽非凡,单看那些宝石玛瑙,就知道是北蔷王室的东西,这刀除了防身,用来当挂饰也是极好。
景恩妤将它拔出剑鞘,就见寒光乍现,煞气腾腾。长柔夫人不喜刀兵,错开眼无奈道:“这刀是好东西,可煞气太重了。”
哪知景恩妤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兵器利刃就像野马,需要主人驯服,倘若驾驭不了,便不配做它们的主人。就像这弯刀,我若无法镇住它的煞气,那就只能将它当做寻常的挂饰。辞鹊带来的这弯刀,我很喜欢。”
长柔夫人听了她这番话,怔怔出神,宴惜灵唤了声夫人,她才回过神来。
“我无事,方才听了郡主那番话,竟觉得十分熟悉……”长柔忽然顿住了,她盯着景恩妤,缓缓道出一个名字,“京墨……是你什么人?”
“是我母亲。”景恩妤的话却是把长柔夫人吓了一跳,她满脸震惊的表情,连连摇头:“你是京墨与七王爷的孩子?”
景恩妤垂下眼,淡淡道:“我自小养在王府内院,见到母亲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我不会记错母亲的名字。”
长柔夫人握住景恩妤的双手,含泪问道:“你竟然是京墨的孩子,你母亲可还好,原以为她入了江湖自在逍遥,哪想到竟是与七王爷……”
她忽然想起七王爷的众多夫人姬妾里也没有一个叫做京墨的女人,急忙问道:“那你母亲现在如何了?”
“母亲得了失心疯,情况时好时坏,我六岁时便死了。”景恩妤语气淡淡,似是不想提起这位生母。
长柔夫人顿时心痛难当,一直以来,景恩妤的身份就是七王爷的嫡女,哪知她是京墨的孩子。
京墨乃是江湖女子,当年与长柔姐妹二人在京郊定禅寺相遇,祁家二姐妹没见过京墨这样豪爽英丽的女子,京墨亦喜欢祁家姐妹大方温婉的气质,三个人私底下结为姐妹,约好了日后再相见玩耍。只是后来京墨随师父离开,祁家姐妹回到了高墙深宅,竟是再也没有见过面。
祁长柔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京墨是如何认识了七王爷,为何会得了失心疯,又为何七王爷将京墨藏在王府多年,竟无人知晓郡主的生母是一个江湖女子!
重重疑惑让祁长柔心里不安,又见景恩妤对生母并不是很想提起,便将这话题略过。
任长湛的信很快送到北烈府,太子拿着密信冷冷一笑,对心腹吴铎道:“七叔究竟在打什么哑谜,又是大张旗鼓地挟持圣上,又是大开城门恭迎本宫回京,本宫这是被七叔耍了一道吗?”
“许是七王爷看到太子有骆将军相助,便想求个善了?”吴铎说罢又自己摇头,“殿下虽有骆将军支持,可七王爷手中的兵马不可小觑,若是真打起来,依七王爷现在的条件……”
这胜败还真不好说。
吴铎没说出口的话,景承衍自然明白。
景承衍思索一晚,决定启程回京。
吴铎领了命令转告府中女眷,嘱咐她们早些收拾,准备好回京。
景恩妤听到这个消息,脸色蓦地没了血色,陪在她身边的宴惜灵感受到郡主的不安,拉过她的手轻轻宽慰。
“我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景恩妤闭上眼睛,惨白的面色让宴惜灵好一阵担忧。
“惜灵,我无事,该来的还是要来,我早已经有所准备。”景恩妤拍拍宴惜灵的手,将自己的双手抽回,“我回去收拾一番,后日随殿下一同上路。惜灵,恕我不能陪你了。”
“没事没事,你去吧,别想太多,太子他……宅心仁厚……应该不会为难你父亲的……吧……”宴惜灵这句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
“希望如此。”景恩妤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沉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他们搭乘上马车,三辆马车载着四位贵人,朝着帝都慢慢驶去。
“你们就这么走了?”淮鹤医师的声音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长柔夫人正闭目养神,听到这个声音睁开了眼,宴惜灵掀起车帘向后看,就见那位淮鹤医师骑着灰溜溜的一匹瘦马,气喘吁吁地跟在他们身后。
“是为太子医病的那位大夫。”宴惜灵将来人告知夫人,长柔夫人奇道:“他怎么也跟来了?”
宴惜灵再往后看,就见吴铎策马走到淮鹤身边,他们说了些什么宴惜灵听不清楚,但是看淮鹤的神态动作,吴铎的话绝对让他很不高兴。
很快,吴铎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又骑马返回太子的车辇旁回禀,等吴铎再回去找淮鹤时,淮鹤的表情终于舒朗起来。
淮鹤被请入太子车中,吴铎面上的表情谈得上是惊诧,后面赶来的刑问小医师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惜灵,你在笑什么?”
宴惜灵听到夫人的问话,急忙收敛起笑容,回道:“那淮鹤医师进了太子的马车里,吴铎一脸不甘心呢。”
“那医师倒是个能人。”长柔夫人掩嘴笑了笑。
宴惜灵依然透过车帘向外看,就见刑问和吴铎并辔策马走在队伍中央,两个人交谈着什么,看他们的神情,怕是在抱怨那个做事出乎意料的淮鹤。
宴惜灵忍笑忍得肚子疼,就连景恩妤,也是淡淡笑起来。
回京途中少了来时的惊心动魄,反而因为有了淮鹤和刑问多了不少乐子。太子并不急着赶路,马车走的很慢,遇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太子还要停下来玩赏,眼看大军捷报攒了不少,太子才慢悠悠走到镇安。
前来迎接太子的正是任长湛,宴惜灵在马车里听到熟悉的声音,激动地就要跳下马车,还是长柔夫人见她太激动,轻轻叫住了她,才叫宴惜灵从惊喜中醒来。
“哎呀。”宴惜灵脸上一红,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长柔知晓她思念的心情,笑道:“一会儿没外人了,你们再好好见见,现下太子要同湛儿商议大事,我们不去打扰的好。”
“嗯嗯。”宴惜灵心知大局为重,她扶着夫人下了马车,眼神落在任长湛身上却怎么也挪不开。
行军打仗必然劳心忧神,任长湛眼看着瘦了黑了,那高大的背影落在宴惜灵眼中又多了许多威严之感。宴惜灵心里想他想的厉害,只是现在还不能过去打扰,长柔夫人握住惜灵的手,将宴惜灵的思绪拽了回来,与她一同进了镇安城。
景恩妤走在一旁,她的丫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清楚城墙和街头屋顶站着的弓箭手后“啊呀”一声惊呼,景恩妤皱眉,她看到了一位熟人,是父王的心腹——剧盟。
剧盟看着远远走来的郡主,不由绷紧了身体、
“恩妤……”剧盟望着越来越近的红色身影,心头是汹涌的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