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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众人围在中心的杨柏恒握紧了拳头,他半抱着地上躺着的母亲,眼睛里全是通红的血丝,杨柏恒咬紧了嘴唇,耳朵里嗡嗡嗡的一片杂鸣,隐约飘进了一句“林大夫医者仁心”入耳,让他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几声。
刘长栗和林秦峰今天是要故意折辱他。
林大夫自持医术高明,为人行医有一规矩,那便是一天只医治五人,用以抬高自己的身份。半个月前,一个母亲抱着怀里濒死的孩子,来四和堂求林大夫医治,林大夫却摇了摇头,只道当日五人名额已满,拒不医治,让这母亲另请高明。
那孩子病重,普通的大夫根本不能医,孩子的母亲才求到了全城医术最高的林大夫头上,被拒后抱着孩子悲哀恸哭。
杨柏恒意外路过,主动出面为这孩子治好了病。
当时他年少轻狂,得知林大夫身为医者,却眼睁睁看着病人去死,便出言嘲讽了几句:“见死不救,枉为医者!失仁心、失德心,与禽兽何异?”此后,杨柏恒便与林大夫结了仇。
前几日,杨柏恒的母亲突发肺疾,这病来的又急又猛,就连杨柏恒自己都束手无策,懂医术的他知道,这城里唯一能救母亲的,只有会“金针三式回天术”的林秦峰。
杨柏恒半抱着重病的母亲,充满血丝的眼睛里飘过不知名的愤慨和一丝迷茫,他不知道这个世道到底怎么了。杨柏恒少年学医,医治过病患数百人,不辞辛劳,不论患者富贵贫贱,全都尽心尽力医治……到头来,他的医术却救不了自己的母亲。
而眼前的林秦峰,医德不堪,见死不救,为医不仁,却是能救他母亲的唯一“圣人”。
他今天还要跪在这里,向他磕三个响头,赞他一句仁医。
天理何在!
杨柏恒没有一丁点血色的嘴唇拉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而后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眸里尽是颓败灰暗之色。
握紧了的拳头终于松开了,指甲盖在拳心里留下五道血痕。杨柏恒让自己的母亲躺好,而后站起来,那一双无神的眼睛凝视着对面的林秦峰。
而今已四十有二的林秦峰得意的捋了捋脸上的胡须,略微点了点头,等候的眼前青年人的跪拜。
旁边的围观者,也变得静默无声,安静的等着后事发展。
杨柏恒心下一狠,正要跪下磕头的时候,却听此时人群里传来一声:“且慢。”
这声音清亮悦耳,如同棋子落入棋盘的清脆声,带着清雅出尘的韵律,虽然声音不急不缓,却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围观的人群中此时分开了一条路,一位白衣公子走上前来,只见那人一身雪白无瑕的广袖长袍,头上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间,那男子容貌俊美,剑眉星目,气质斐然,整个人如同一幅泼墨山水画,人群里的女孩子见了,忍不住的以手掩面,悄悄的转过身去,压下心里的悸动,而后却又忍不住的,又转过头往那男子身上看去。
方才出声的人,便是他?
杨柏恒眼带疑惑的向来人看去。
那人似是一个白衣书生,身上带着浓重的文墨气息,腰间悬着一支色如白玉的竹笛,笛头缀了一根红绳结穗子,除了这一支竹笛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果真是一个清雅无双的文墨书生。
不知道他走上前来是要做什么?
等那白衣公子走到他身前,又说道:“扶你母亲起来。”
这位公子的声音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杨柏恒下意识就按照对方的话,把自己的母亲何氏扶着坐立起来。
白衣男子见他扶好何氏后,解下了腰间的竹笛,一手持着竹笛一端,另一端的笛缘依次敲打在何氏的肩头、锁骨、上臂、手肘、手腕和拇指,那竹笛挥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阵冰凉的寒风。
人群见状,一片哗然:
“他是在做什么?”
“这这这……小杨大夫怎么不阻止他!”
“怎么可以当众打人家母亲?”
……
杨柏恒扶着自己的母亲,已经呈半痴傻的状态,他离白衣公子最近,最是能感受到那一根看似普通的白玉竹笛,却发出了如同寒冰一样的森然冷气,同样的,身为医者,他也能看出对方的竹笛,依次精准无比的打在母亲的云门、中府、天泉、列缺、少商等几个穴位。
他惊讶于对方如此快速的取穴手法,更让杨柏恒讶然的是,那根如同寒冰一样的竹笛从母亲的某个穴位上打过之后,那个地方就如同烧着了一把火似的,凭空生出了一股烫手的灼热。
堵塞的经脉在这一片灼热中疏通化解。
杨柏恒睁大了自己的眼睛,那“冰笛”也不知道是何种材料所制,怎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站在附近不远处的刘长栗嗤笑了一声,“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哎呀门口这一场跪拜的好戏还没演完,居然不知从哪就钻出来个疯子,这是演的哪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