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鉴刚接了姥爷和他爸回来,爷孙叁人张罗拿出好酒,要和张乐逾好好喝一杯。
谢笛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一如往常,介于两人之间从未向家人公开过恋情,所以她用陌生地态度对待张乐逾,家人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王思鉴几次叁番抬头打量她。
吃好晚饭,谢笛又回了房间。等外面声音逐渐微弱,她又出了房间,正好被姥姥喊着帮忙扔垃圾。
她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提溜着垃圾袋,轻快地踩着楼梯下楼,准备正好出门走走消食。
谢笛扔完垃圾,突然想起来得问王思鉴拿钥匙,去取行李箱,否则晚了王思鉴开车离开,她都没换洗衣服。于是又折回头。
在楼梯口看到她以为已经回家的人,她的身形突然顿住。
走近,张乐逾原地不动,她没法越过眼前人。
“干嘛?”谢笛没好气。
张乐逾只是低头看着她,没立马回话。
谢笛被看得心里发虚。以前恋爱时,她爱追着张乐逾跑,偶尔冒失地做了错事,挨训是少不了的。张乐逾生气时就会像这样盯着她,只不过眼神因为生气格外的冷清。谢笛每回都准备了十足的理由,可只要被他一盯就头顶冒汗,怕他生气所以立马服软求饶。
那样恋爱卑微惯了,导致现在还留下阴影。谢笛打心底瞧不起自己。
谢笛昂了昂头,给自己鼓鼓气,看向堵在面前的人,只不过语气轻缓了一些:“你在这干嘛?”
张乐逾穿着休闲的白色衬衫和浅色牛仔裤,站在夜色中,初夏的风一吹,衬衫飘动,气质俊雅,人又倜傥。
谢笛细看才发现,此时张乐逾的面色有些发红,推测他应该喝了不少酒。她在房间里听到,舅舅一会喊他大侄子,一会又称呼他小张博士,每喊一次,张乐逾起码得喝一满杯。凭她对张乐逾该死的了解,虽然他是军人家庭出生,叁岁就筷子沾酒,酒量不错,但跟舅舅比还是太嫩了,毕竟平时舅舅的酒友是张乐逾的亲爸,和他们比起来,张乐逾简直不是一个重量级选手。
瞧着他有些醉意,谢笛大胆地打量他的眉眼,时隔两年她才正式地再见到这张脸。
和所有怀着意难平分开的男女一样,谢笛并不希望张乐逾在和她分手后,能够过得特别好。
特别是那副谢笛曾经疯狂迷恋过的皮肉。
谢笛曾经认真思考过,张乐逾性格这么差,最初她爱上张乐逾的理由不过是喜欢了他的外表。所以分手后她幻想过,几年后再见,也许张乐逾就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庸俗男人。或者作为航天物理学博士,与他出众的学术能力一致,发际线也退化为他们实验室中的突出代表,成为头顶地中海的强者。
那样再见,不管谢笛曾经怎么颜狗,不管她过去如何喜欢过张乐逾,她应该都能做到微微一笑,端庄大度地招呼一声。
然后和罗晓瑞偷偷兴奋地吐槽:看,我曾经泡过的帅哥,可惜跌出了神坛,蜕变成个普通男人。
她甚至可以再臭屁一点:和我分手后,张乐逾才知道有多爱我,我有多宝贵吧?所以一旦离开了我,他也过得不怎么样嘛~
可惜呐,这些只存在谢笛的幻想之中。
上天就是这么不公平。谢笛努力捯饬自己那么长时间,才终于让社区大妈遇见她时喊出一声小美女。而张乐逾读博的强度有多大谢笛很清楚,熬夜通宵在项目收尾时是常有的事,也就因为他太忙谢笛太闲两人的节奏不一致当初才会分手。可就是这么频繁熬夜糟蹋自己的身体,谢笛发现,张乐逾都要叁十了,却还是保持着最初令她心动的模样,没有差别。
这样的发现,没叫谢笛有多高兴,但也没因为想象破灭有多不高兴。可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安静地站着。
终于:“笛笛,我们聊一下。”
听到张乐逾再喊她笛笛,谢笛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她只是觉得鼻头很酸,开口却极其冷静:“说吧。”
张乐逾看向谢笛穿得单薄的身子,直观地感受到这两年下来她成熟了不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敢偷偷躲在篮球场看他,全身心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了。
两人谈恋爱时,谢笛还很小,小女孩儿,家世很好,对未来没有任何担忧,所以恋爱他占了很大一部分精力。这和他是不同的,如果张乐逾要给自己的人生安排划分比例的话,恋爱最多占到20%。
因为这点,两人偶尔会有分歧,可因为谢笛更多的迁就,所以在一起的绝大多数日子两人都是愉快的。
可后来,谢笛跟他说了分手。平时性格温和可说分手却如此果断决绝。提出分手就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断绝了两人之间的所有来往。等半年后,他请假回国找她,却接到消息,谢笛已经去英国读研了。
没回来的两年里,张乐逾跟同实验室的师兄喝醉酒时,才敢想起两人的过往,撕开谢笛离他而去的伤疤。他想,恋爱时是他对谢笛不够好,真的伤了她的心,才会让这么全身心爱她的姑娘坚决地不回头离去。
张乐逾顿了顿,把七八杂念抛除,让自己清醒一些。看着谢笛的眼睛,然后认真开口:“我不想分手。”
谢笛身形一顿。当在客厅看到张乐逾的时候,她心里便隐隐有个声音兴高采烈地说着:谢笛,他来肯定是想找你复合的!肯定是这样!
可事实上,真的印证了这个想法,谢笛却没想象地高兴,按照以前她可不敢这么不客气地跟张乐逾说话:“算起来我们已经分手两年。我两个月前的恋爱到现在都翻过好几篇了,张乐逾,我们这两年前的事情早就翻了好几本书了。”
谢笛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早干嘛去了?刚分手还没死心的那段时间,她还会奢望张乐逾能够回来找她,可是等啊等,只等到张乐逾给他发的一条简短的信息:是我对你不够好,对不起。
谢笛觉得,其实在一起的时候,张乐逾对她挺好的。起码在绝大多数的事情上,张乐逾都没什么原则地由着她来。特别是在床上,最初张乐逾考虑到谢笛刚二十多,举止都很克制,自从被谢笛用了点手段硬是突破那层膜睡在一起后,两人的做爱张乐逾基本都按照谢笛的喜好来。
可偏偏张乐逾对她的放任延展到了她提分手的这件事上,这个帅气又死板的男人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会说,她说分手就分手,说句好话哄哄她又会怎么样?
张乐逾这个人特别聪明,他能读博SCI连中好几篇,也能当初一眼看穿谢笛对他的喜欢;却也时常不解风情,表现得就是个理工科直男,有事说事,不会花言巧语,谢笛常对这样的男友感到郁闷地无语。
张乐逾没回复她,依旧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谢笛。
谢笛想到那些,报复性地想挑拨张乐逾的情绪:“以前没说,可你作为男朋友真的很差劲。除了外表和性能力,软实力一塌糊涂,又严肃又不知道体贴。像这样的,做炮友能打一百分,做恋人只有六十分。”她在瞎说什么?说完谢笛才觉得她是喝了酒的那个,给自己鼓气一时过了头,胆子大得冲出了地球表面。
说完谢笛就怂了,可也没怂得太表露,没什么表情地等张乐逾的回答,楼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熟悉的声音让谢笛心里一惊。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乐逾直接拉了她的手往黑暗的一楼楼梯后面躲去。
王思鉴一边下楼一边盯着手机自言自语:“拿个行李箱,怎么人还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