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出生起就没有爸爸,妈妈是一个很漂亮温柔的人,温柔到懦弱。
五岁那年,她妈妈嫁了人,那个人刚开始很温和,只是过了一个月而已,他开始打她妈妈,也不管她年纪小,不顾她大声尖叫哭闹,扯过她一起打。她哭着在睡觉的时候对妈妈说,我们离开这里吧,这个不是爸爸,爸爸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温柔的妈妈抹着她的眼泪,对她说,忍一忍就好了,你还记得刚开始时爸爸对你很好对不对?爸爸今天只是心情不好。
可是,未来的每一天这个新冒出来的爸爸心情都不好。每一天,她们都要遭受殴打和谩骂,骂妈妈是贱货,脏东西,骂她是杂种,拖油瓶。后来,一年后妈妈的那个丈夫出车祸死掉了。
这是一种解脱。或许是老天爷突然的眷顾。
妈妈没有再嫁,她一个人努力的挣钱养活她们母女。那个时候,苏藜就已经很懂事了。她知道妈妈很辛苦,她知道妈妈很好,妈妈就是她的光,她以后要好好对妈妈。
妈妈交给她的生存方式,就是忍。
“藜藜,不要跟他们计较。我们家没有钱的。”
“没关系的,忍过去就好了。”
“不要惹事生非,不要还手,他们总不能一直打你。”
“会过去的,不要放在心上,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
学会忍,是一件好事。但是,忍让过度,自己就变成了别人伤害自己的帮手。
你以为忍让会换来对方的罢休,可更多时候,会换来得寸进尺。
在一次又一次遭受同龄和年长的男孩女孩欺负辱骂之后,终于有一次,卫藜还了手。
她感觉自己内心的光已经熄灭——妈妈,再也无法成为她的光。但凡有一次,妈妈会为她勇敢的站出来去讨个公道,而不是一昧叫她忍,或者,仅仅只是鼓励她还手,或许她也不会这么绝望。
她挣扎着站起来,不顾一切的胡乱拳打脚踢,不管伤到对方哪里,不管对方到底有多人,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不管身上有多痛,哪里有人她就打哪里,头发被人猛的往后拉,她疼的哭出声,但还是一脚往后踢去,却被别人用脚踢中了肚子,然后被人扇了几个耳光。
她真的好疼啊。
她被人踹倒在地上,耳旁响起那群人嘈杂混乱的骂声,男生的,女生的,伴随着轻重不分的殴打脚踢“叫你带钱不带”“没爸的杂种”“还敢还手?”“信不信划花你的脸!”
她趴在地上,脸上全是灰,疼痛让她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突然,她看见眼前不远处有一木棍,她迅速的伸手拿起,忍耐着疼痛边到处乱挥,边站起来,有人想要抢过她手里的木棍,她死死的握住,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用尽全力乱挥动着长棍,听到耳边传来痛呼与咒骂,歇斯底里的用哭着沙哑的嗓子喊:“我会去报警的!”
“报警?你信不信我们今天打死你”有年龄大一点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握住她挥过来木棍,用力一抢,她被拉扯的往前一跌,跪坐在地上,然后拳头和巴掌像雨点一般落在她身上。
她护着头,身体疼的她承受不住的侧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反抗。
有人看她没动静,开始害怕,有的胆小的,早就已经逃跑,她感觉有人踢了踢她的腿,询问了一下,没得到回答,然后说了一句“晦气”就离开了。
苏藜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轻轻呼吸,眼泪从侧面流下来落到肮脏潮湿的地上,和污水混为一体,哭的无声无息。
那个时候,苏藜刚满十岁。在本可以放声大哭的年纪里,她学会了无声落泪。
第一次,她冲破妈妈给她灌输的“忍让”思想,做了自己的英雄。虽然还是没打过,但是苏藜已经学会还手。
晚上,苏藜拖着疼痛万分的身体慢吞吞的回到家,那群人打人很懂得避开明显的地方,他们没有怎么打她的脸,只是打在她的身体不那么容易看到的地方,没有什么地方流血,只是青青紫紫一片。
她打开门没有看她的妈妈,也没有理她的询问,直接去房间拿自己的衣服去浴室洗澡。刚进房间,她闻到了一股很难闻很恶心的味道。床单是新换的。
第二天,她去告诉了老师。她以为,老师会站在她这边。可事实证明,钱,才是王道。
那些人之中,只要有一个人很有钱,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始终记得,那么多人和他们的家长,站在她面前,用一种被冤枉的神情说只是想一起玩玩,玩打架游戏而已。而就算她亮出自己的伤,那个一直以来很慈祥可亲的老师却说没关系,过几天就好了,然后让那些施暴者道歉,听着那些人轻挑的,藐视的说对不起,甚至,还有的人拿出她用木棍划出血的伤口,要她道歉。那一刻,苏藜觉得世界是黑色的,眼前全部都是黑色的。
她的妈妈颠颠撞撞的跑来,只是听到后面那些人对她的控诉,看到他们的伤口,然后开始弯腰低头向他们道歉,然后拉着她要求她向那些冠冕堂皇的人道歉,苏藜听到有人嗤笑,有人不耐烦的咂嘴,而她的妈妈,不分青红皂白的拉着她向伤害她污蔑她的人道歉。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个笑话。
有的人,长的人模人样,背后却连禽兽都不如。
苏藜甩开妈妈的手,转身逃离了这个荒谬的地方。可逃的了这个地方,却逃不出这世界。逃的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只要你在这世上,你就会被黑色抓住。
苏藜站在池塘边,想,她明明才十岁,却已经不想再看着这个世界。
原来五彩斑斓,一样都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