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坐在教室里不知今夕何夕,但见窗外暮色沉沉,耳边适时响起放学的铃声。
女同桌是个学霸眼镜妹,四肢发达脑子也不简单,凶悍的名声在外,人称一句“琳哥”。琳哥无甚爱好,除了大小考试和其他班的学霸争夺年级第一,剩下的就是欺负他这种斯斯文文的小男生,见他醒转,故意挑衅道:“猪。”
褚怀希朝她翻个白眼,在座位上伸懒腰,将椅子腿压得咯吱响。
女同桌瞥了一眼他白色短羽绒服下露出窄窄的腰线,装作没事人一样别过脸,继续写自己的卷子。
“外面吵什么呢?”褚怀希这才注意到走廊上聚了一群人。
琳哥抬了抬下巴:“对面高中部的教学楼呗,艹,你干嘛要问我,浪费我争分夺秒学习的光阴!”
褚怀希挨了她莫名其妙的一个暴栗,脸色也不大好:“神经病。”
教室里除了他俩还有一个体育生,弯着腰在课桌里掏摸。
褚怀希站起来朝那个人喊道:“赵霆你找什么呢,那是你的座位吗,乱翻人家东西?”
那赵霆百忙之中回过头来:“这我女朋友的座位好不好?要不是她让我过来帮她拿一片卫生巾,我才懒得跑回来!”
褚怀希忍笑,又见他回身朝自己走来,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你干嘛?”
“哎你别跑啊,”赵霆伸手抓住他的外套帽子,将他逮回来,“那个,你能不能帮我去跟琳哥借一片卫生巾啊?我女朋友还光着屁股等在厕所呢。”
褚怀希被他的话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琳哥那个雌雄共同体的身板,估计还用不着那东西……”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赵霆不肯放开他,小声地说:“上次琳哥跟我们一个体测小组,投篮的时候那个起跳,啧啧,低腰裤低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你知道吧,她跳起来投球的那一刻,我他妈看到了她粉红色的内裤和露出来的一搓黑乎乎的阴毛!”
“你有病啊!”褚怀希实在受不了,“要借你自己去借,我走了。”
赵霆被他吼了一嗓子,有点讪讪,思考了几秒钟,扯了不知道那个倒霉蛋桌上的卷筒纸,匆匆跑向厕所了。
在教室里被赵霆一闹,褚怀希下楼的时候看热闹的人都已经散了。
他背着书包站在树下,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高中部教学楼,甩了甩书包走过去。
褚怀希的母亲是高中部的语文老师,这个时候她应该在教学楼的教师休息室里等这自己一起回家。
他低头走路,不妨撞上了一对小情侣,那女生坐着轮椅,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布偶兔,被他撞到的时候发出一声惊叫。
推轮椅的男生刚要朝褚怀希发作,他飞快地说了句对不起,溜之大吉。
高中部有两栋教学楼,高一高二共享一栋,高叁独立一栋。他母亲今年夏天又从高一年级开始执教,所以他要爬六层楼才能到达教师休息室。
楼道里的灯被他一盏一盏摁亮,爬到四楼的时候,楼道灯坏了。
他伸手在开关键上反复按了好几下,最后无奈摸索着往上爬。
然而刚刚迈出两步,头顶就有一束明亮的光源泄下来,是手机的照明灯。
接着楼梯上响起脚步声,一前一后,一重一轻。
两个人走下来的时候,褚怀希才发现是一男一女两个学生。那男生个子高挑,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宽松外套的女孩,深深低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褚怀希看见她在昏暗夜色里白得晃眼的一双光裸的腿和……抓着前面男生衣角的手。
他一直目送那两个人消失在楼道拐角处。
再次迈开步子上楼,帆布鞋踩到了什么硬质物件。
他弯腰捡起来,走到六楼的灯下一看,是他们学校发给学生佩戴的校徽校卡。
别针都已经扭曲断裂,校卡被翻过来,于是他看见了那上面印着的女生的一寸照。
倒是很美。
旁边是她的姓名班级,褚怀希一字一句念出来:“高、一、二、班,翁……沛。”
这两个字话音落下,远处江边突然传来烟火的爆裂声,在夜幕里绚烂至极。
他把校卡揣进口袋,转身去找母亲,今天也是小城的风俗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