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舟闭上眼睛,被邵正雄撞到的地方传来剧烈闷痛,疼得他两眼发黑,几乎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以至于在手掌即将落下的时候,他连躲闪都是奢望。
他只觉面前拂过一阵风,料想之中的疼痛却并未出现。
“你哪只手动了他?”
压抑着无尽怒火,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直达耳膜。秦飞舟狐疑睁眼,入目是游孤夺那张阴鸷俊脸,是他及时拦下邵正雄,才让秦飞舟免于被打的境地。游孤夺丢开邵正雄的手,俯身环过秦飞舟后腰,支撑他站直身体。
邵正雄没想到游孤夺会来,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将军!”
“我问你,”游孤夺没有看他,他那双泛着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秦飞舟,冲天怒火与骇人气势融合成一种更让人恐惧的气场。此时的他就像一头暴怒凶兽,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他哪只手碰了你?”
秦飞舟心头一颤,男人的力气不比邵正雄小,手臂将他腰腹缠得生疼。这是个极具占有欲的动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竟从男人嗜血的神情与动作中觉查出几分对他的袒护。
换句话说,刚刚邵正雄的强迫只让他恶心,游孤夺的怀抱却让他感到心安。
游孤夺似乎也不指望秦飞舟能回答他,他收紧怀中劲瘦腰身,轻嗅身前少年身上的药香。那丝丝缕缕的清香削减了他周身戾气,他环视四周,第三次发问:“他哪只手碰了他?”
“右,右手……”
迫于游孤夺骇人威压,越来越多的将士们颤抖着回答。邵正雄惊慌看向身侧纷纷倒戈的手下,第一次明白何为恐惧。
代价却是一条手臂。
热血喷涌而出,血色沾染了所有人的眼眸。接踵而来是邵正雄响彻天际的惨叫,从他那扭曲的面容和肢体,足以表明他正忍受着怎样非人的痛苦。他被斩断的手臂掉落在地上,潺潺鲜血流了一大滩。秦飞舟看过去的时候,甚至感觉它上面的手指还在动。
真够血腥……也着实震撼。
帐篷里胆小的玄风鹦鹉扑棱翅膀飞了出来,秦飞舟眼角余光捕捉到一抹青黄色,连忙伸手想要去把它抓回来。奈何手腕伤势未愈,又因为被邵正雄的推搡撞到伤处,裸。露出来的腕部青紫一片,导致他抓鸟心有余而力不足。
游孤夺眼底闪过一抹懊悔,他当然知道那伤的始作俑者是谁。可他习惯了高高在上,学不来低头道歉,只能硬着嗓:“你别动,我去。”
说着,他单脚在榕树干上借力,腾身跃至半空,将小玄风抓在手里。旋即转体卸力,双脚稳稳落地。尘埃被他的气劲震荡四下飞扬,朦胧沙影中,男人别扭地将玄风捧在手心,递给秦飞舟。
秦飞舟抬眼,没有错过男人眼底暗藏的欲言又止。他接过玄风顺毛,却垂首避开他的目光。玄风鹦鹉一受到惊吓,头顶上的鸟冠便会竖起,秦飞舟为它温柔理顺尾羽,等他抬起头,眼中温情迅速凝结为万载寒冰:“多谢将军。”
抱着玄风,秦飞舟拖着叫嚣着疼痛的躯体,转身将邵正雄的鬼哭狼嚎、将士们的面面相觑,还有游孤夺迫人视线一并抛在身后。他缓缓走向帷帐,背影细瘦嶙峋,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拥入怀中呵护。
“等等!”游孤夺跟上前,嘴唇翕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飞舟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将军还有什么话想说?”
“你……”游孤夺吞咽唾沫,“你的伤好些了吗?”
“不劳将军挂心。”
游孤夺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无比难看。他本想拦下秦飞舟,手刚伸出去又无力垂落。眼前的少年已经受了伤,他要是掌控不好力气又伤了他怎么办?
他只得压下满心郁燥:“你还要我如何?我已经替你报了仇,你还要我杀了他不成?邵正雄是我出生日死的兄弟,若我杀了他,必将动摇军心……”
“将军错了。”秦飞舟转过身,一双泛着水意的眼眸似有复杂情绪涌动,“将军可还记得这一切究竟因何而起?若非将军那日当众说的那些话,邵正雄怎么会将我当做人尽可夫的妓子,又怎么会当着众将士和温老的面轻薄我?将军不自省,却将过错推给他人,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游孤夺倒吸一口凉气,他猛地拔剑,剑锋直指秦飞舟咽喉。那剑尖还流淌着邵正雄的鲜血,此刻正顺着秦飞舟的脖颈蜿蜒而下。
他紧紧握住剑柄,骨节暴突:“我不会错,没有人敢说我做错!秦飞舟,你是第一个。”
“将军想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游孤夺指尖微微颤抖,除了他之外没人发现这一点。只要他往前一寸,这个让他惊怒交加,乱他心神的少年便会从此烟消云散!一切都可以拨回正轨,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什么也不曾改变!
秦飞舟突然笑了,明眸皓齿的少年,在充斥着血腥和嘈杂的帐篷前展露笑颜。他的缕缕乌发被风吹起,这风似乎也眷恋他,轻柔地为他撩开额发。
他抬起手握住锋锐剑刃,殷红血色漫上少年白皙指节,那润泽肌肤霎时染上血色,犹如一张宣纸落上点点红墨,刹那绽出血花。秦飞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缓缓将利剑移至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