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冷冷地道:“陛下若是少去找那些美人、婕妤和夫人,我的肚子又怎么会这么久了还没消息。”
刘病已心中大怒,寻思朕上辈子还没人敢这么对朕说话,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老子不是好东西,女儿也不是好人。但是他怕闹出新闻,惹得霍光生气,也没跟霍成君吵架,笑了笑,不再说话,离开了椒房殿。
这宫里都是霍光的人,一时刘病已竟不知该去哪里,想了想,决定出宫散心,他本来是想找好基友张彭祖聊天,但是他路过许家,却在许家门前的小巷里看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许平君。
她仍是姑娘打扮,白而尖的脸,大大的眼睛,红艳艳的小嘴,如同一只菱角,带着一种水汪汪的迷离的生命力。
刘病已瞧着她,一颗心怦怦直跳,仿佛又回到了好多年以前初次和长大后的许平君相见的那天。
许平君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察觉到有什么人看自己,便顺着那感觉看过去,就看见刘病已直愣愣的在看自己。
她想起先前昭帝没死的时候,父亲跟刘病已提起二人的婚事,刘病已婉言拒绝,虽然给足了面子,说是自己配不上她,可是她和她家人都以为是刘病已觉得自己这个宦官的女儿配不上他。为此她母亲差点上门大闹一场。
这会儿看见刘病已偷看自己,许平君不由又气又恼,心道:“你从前一贫如洗,没人瞧得上你,你都嫌我配不上你。如今你当皇帝了,更可以看不起我,随意来羞辱我了。”不由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落在刘病已眼中就是含嗔带怨,令人销魂,险些将他两辈子的眼泪都勾了出来。
然后他看见许平君快步走回家去,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心想:“我如今怎么好找平君,她若进宫,霍成君定然要对付她折磨她的。我这辈子一定要护她周全,绝不能让她因为我受半点儿委屈。”又想:“她现在还是这样打扮,难道这几年过去,她仍然没有嫁人吗?”心中又惆怅,又欢喜,真恨不得立刻拥许平君入怀,告诉她自己有多么的想她,爱她,多么为她的死、为没保住自己和她的儿子而感到歉疚。
刘病已就这样愁肠百结的回了宫,虽然他极力掩饰,但是言语之间仍透出些心不在焉。霍成君洗完澡,见他躺在床上出神的望着床帐,连自己进屋都没有听见,忍不去冷哼一声,眼圈已经红了,还当他是在惦记着宫里哪个小姑娘,只是碍于霍光的面子,才不得不来这椒房殿交公粮。
只是她想起宫里那些妖精,想起已经传出喜讯的几个妃子,心里也发狠,面上堆出笑的缠了上去。
等到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刘病已看着窗外的月光,搂着霍成君,想起从前他装昏迷躺在床上,听着成君和自己的宫女绞尽脑汁的想办法来保住自己的性命,想起他们抱在一起互诉衷肠,那时候也是这样溶溶的月光,落在成君身上犹如给她披了一层纱衣,恍惚间,耳畔还有夜风吹的叮当作响的风铃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听在霍成君的耳朵里,真如炸雷一般。她一下子摔掉刘病已的胳膊,坐在床沿,冷笑道:“陛下惦记着谁,就去找谁去,何苦勉强自己待在这里陪臣妾呢。”
刘病已皱起眉头,也来了火气,大怒道:“朕不过是叹了口气,怎么就想别人了。你怎么跟刺猬似的,动不动就把刺竖起来去扎别人。”
霍成君冷笑道:“我是刺猬?是谁让我变成的刺猬?我明明已经不想再进宫,再和你有牵扯了。可是你答应我,要给我一个不同的人生,你说你会疼我,爱我,护我,敬我,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尽力满足,我若是不开心了也可以拿你发火,你要我一辈子开开心心,顺顺当当的,我才同意重蹈覆辙的。你自从当上皇帝以后,用在我身上的心越来越少,宫里的女人却越来越多。
你对我越来越冷淡敷衍,你的体贴温柔全给别的女人去了。你不需要我也不怕我告诉我阿父了是不是?你还总爱说你的霍成君会怎么样,哈,我告诉你,既然她和我是一个人,那她绝不可能温柔小意的去爱一个人,她能那么大度,那么宽容,对你的女人那么好,只是因为她根本不爱你。你却把她对你的不在意洋洋得意的四处吹嘘,可笑,你真是太可笑了。”
霍成君说到这里,已经满脸泪花。她想她其实是爱刘病已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爱刘病已的。不然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掉进刘病已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只是男人都是傻瓜,根本分不清什么是虚情假意,什么是真情实意,或者他们根本不需要女人真爱自己,只要能让自己过得舒服就行了。
所以她很早以前就不再恨许平君,因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曾经深爱过刘病已,只是她比自己幸运,她的爱情得到了回应。她比自己也不幸,早早的就香消玉殒。
但是她好恨好恨那个霍成君,因为刘病已对她念念不忘,因为她发现那个霍成君对刘病已半点情意都没有,因为那个霍成君虚假的表现误导了刘病已对真爱的理解,因为自己无论怎么模仿也做不到那个霍成君的心大,她的心是会痛的。虽然恨自己是一件太过可笑而荒谬的事情,但是霍成君还是止不住的去恨她。
刘病已听了这话,没生气,也没恼怒,更没伤心,只是目光中有几分同情,几分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还好吗?”心想自己从前就觉得这个世界的霍成君脑袋有问题,没想到她现在都有发疯的趋势了。刘病已想想自己的霍成君,一直心理素质很稳精神状态很正常,不由感慨另一个自己真是作孽,把好好的一个姑娘给折磨成了这幅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