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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宫中的皇帝陛下大发雷霆,憋了一肚子邪火史无前例的喝令左右宫人将靖王给赶出了宫,而纪清歌这个时候也同样是瞠目结舌。
    虽然……之前段大哥曾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可……可……可她没当真啊!
    纪清歌又不是傻的,再是不通医术也知道肺部旧疾无论如何也与子嗣上不相干,那日段铭承被逼无奈满口胡话的诓她的时候,她实在是太过惊愕,可事后冷静下来之后再仔细一想,那自然也就不当真。
    不过,不当真归不当真,但这份情她依旧是领的。
    仅仅是为了让她安心,就能出口将症结归于己身,并向她承诺此生不二色,普天之下能有这般心意的男子凤毛麟角,仅仅是这一份心意,就足够让她不再追究他隐瞒她宫寒之症的事。
    可……她却压根没想过段铭承会将此事公布于众。
    然而就算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法确实……行之有效。
    就在这‘靖王之前白海一行中身受重伤留下隐疾,此生子嗣艰难’的传言如风一般吹遍了整座帝京的同时,那些前一日还满面笑容的跟他话里话外提及自家姑娘的朝臣们,就都安静了。
    “这样比较一劳永逸。”——靖王殿下如是说。
    纪清歌对此哭笑不得,但是靖王话风都放出去了,就连天子都无可奈何,她又能做什么?事已至此,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建帝段铭启对此着实是恼火了许久,但靖王先斩后奏,自己向外放了传言,他事后就算是想补救辟谣都晚了。
    这种事,再怎么辟谣都无济于事。
    不光辟不了谣,反而越是澄清,越会推波助澜。
    对此心知肚明的皇帝陛下恼怒非常,足足个把月都没给靖王好脸色看。
    但就算再是生气,也已经于事无补。
    之前还团团围着靖王围着安国公府各种花式推销自家姑娘的人家全都静悄悄的没了踪影。
    没人是傻子,亲王侧妃的吸引力会如此之大,全部都是建立在正妃不能生育而侧妃却能有孕的基础上。
    但现在……这个基础不存在了。
    能肖想侧妃之位的也都是有头脸的人家,虽然侧妃总是要比正妃矮上一头,但若正妃无子,自家姑娘的孩子就是未来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样的诱惑足以补平这个正侧之间的差距,可若侧妃也不能有子,那还有谁会愿意自家姑娘好端端去给人为侧?
    就只看靖王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一门心思的眼里只有元贞县主,也知道将来侧妃不太可能会受宠。
    既无宠,又无子,那去做侧的意义何在?
    自家姑娘也不是大街上捡来的,还不如正正经经嫁个有潜力值得联姻的人家。
    不得不说,这在天子眼中简直烂得不能再烂的说辞,却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了靖王所有的桃花运。
    而且还没人对此有过怀疑。
    何况当初靖王回京之后他的伤情状况就始终是机密,京中除了帝后二人和纪清歌之外根本无人知晓,如今竟是随便他胡说也死无对证。
    靖王自己都默认了传言,再如何也不可能有假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是世人公认的。
    谁会将这种事轻易拿来玩笑?
    既然传出了流言,且又被正主儿默认,那流言也必然就不是流言。
    ——难怪就连元贞县主宫寒难孕这样的病症在靖王看来都不足为虑,原来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子嗣的缘故……这就说得通了。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安国公府原本应付不暇的‘后宅走动’就陡然之间消停了下来。
    不过皇帝陛下也不是好拿捏的,被自家亲弟弟气了个半死之后,憋了一肚子不忿的天子来了个釜底抽薪,在礼部小心翼翼的问起是否该给靖王筹备婚礼的时候,天子来了个一问三不知。
    这一招可谓是攥住了靖王殿下的七寸,不得已,段铭承只能老老实实的去跟他兄长认错服软。
    有生以来头一回进宫还需递牌子,而且递了牌子都还被驳回,段铭承几次想面圣未果,这才知道把自家兄长给气毛了到底是什么后果。
    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转头去求皇后季晚彤。
    皇后娘娘如今已经快要临盆,被这兄弟二人这一场官司给逗得整日里心情愉悦,直到看够了热闹,这才笑吟吟的在天子面前进了言。
    直等到礼部开始与安国公府商议拟定婚期的时候,已经是数月之后了。
    其实这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一对手足之间的官司,卫家是看得憋了一肚子的坏笑,反正他们家表姑娘今年才十六,卫家对此是真不急。
    可是靖王急啊。
    听闻卫家跟礼部露出口风,意思是想先行定礼,等自家表姑娘十八再出嫁,靖王殿下咬牙切齿的转头就上了安国公府去找卫公爷谈心。
    等到新出生的小皇子百日的时候,安国公府终于做出了让步——
    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
    再转过年,纪清歌就是十七,这个年纪出嫁正当龄。
    明年……段铭承咬着后槽牙算了算日子,还有……不到一年。
    行吧,明年就明年,忍了!
    日子就在这忙而不乱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已经议定了婚期,纪清歌也就老老实实在安国公府中备嫁。
    其实说是备嫁,也并没有真需要她忙什么的事。
    她是要嫁当朝亲王,嫁衣凤冠都是礼部和内务府联手准备,根本无需她亲自动手,而不论是未来夫家,还是帝后二人,都对她颇为满意,虽然也有按规矩派了宫中的嬷嬷来教导一二,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如今无人不知元贞县主是靖王的心尖子,嬷嬷更不是傻的,在来之前就得过了提点,面对纪清歌的时候无比的和蔼可亲,与其说是教导两个字,还不如说更像是来帮衬的。
    日子按部就班的一天天过去,纪清歌在备嫁之余,断断续续的听着外界的消息。
    从淮安传来的消息中,纪文栢和纪文雪这一对兄妹没有意外的遭到了纪家二房三房的围攻,但纪文栢这个文弱的书生这一次却罕见的强硬了起来,他对于自己的擅自处置纪家资产一事并不避讳,最终还是在淮安新上任的知府的周旋之下与二房三房分了家,纪家其实至此尚有部分资产,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当初他变卖产业的时候因为数目太过庞大琐碎,也尚有部分是没有脱手的。
    这一部分,大多都作为补偿分给了二房三房,纪文栢自己只分得了部分田亩,领回了纪文萱和纪文桐两人之后在淮安城郊纪家留下的田产上安了家,有田产傍身,自己在乡间开了个小小的私塾,也算不浪费他自幼苦读的才学。
    而纪文雪的亲事,竟然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回到了宁佑安的身上。
    宁家因为知府宁博裕之前的行事,考核之时就被寻了不是,撸成了白身,宁博裕这个自诩在官场打滚了一辈子的人,也不禁心灰,闭门不出羞于见人。
    反而是宁佑安,得知了纪文栢兄妹回转淮安之后,一力说服了宁博裕,与纪家重新将那一场婚事捡了起来。
    宁佑安对于纪文雪并没有情深似海至死不渝的情愫,他只是……不想一再的失信于人罢了。
    听到这样的结果,纪清歌微微有些惊讶,转瞬却又浮起了一点微笑。
    从她对宁佑安数面之缘的了解上,那个少年确实像是会如此做的人。
    而就在纪家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的同时,沐青霖却来了个不辞而别。
    纪清歌是再次去到法严寺的时候才知晓她小师叔竟然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跑了的。
    倒也不能说是跑了,而是……追在辞官而去的裴元鸿身后求他拜师去了。
    在法严寺扑了个空的纪清歌哭笑不得,只能又登车回了家。
    日子不温不火,却是让人心安的平和,眼看着礼部定下的婚期一日日临近,纪清歌心中都没什么紧张的心情,好像……她在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似的,完全就是水到渠成的自然。
    但她的这一份淡然,转眼之间就败在了国公夫人杨凝芳拿来的春宫图上面。
    “舅母!这……”
    纪清歌脸色涨得通红,一把就扔开了那看得人脸红心热的小本子。
    临近婚期,纪清歌光是看卫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单子和靖王府一波波送来的聘礼礼单都颇有眼花缭乱之感,所以国公夫人神神秘秘拿着一本小册子塞给她的时候,纪清歌心中都还半点警惕性都没有,只当是账簿,直到她翻开了第一页,乍然入目的画面将她看得一愣,脑中愕然了片刻,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到底拿的是什么东西。
    国公夫人拿来的小册子远比市井上暗中流传的那些粗制滥造的要精美的多,不仅仅线条细致画面传神,每一幅还都是细心填了彩的,作画之人工笔人物的功底十分不俗,画中形象生动细腻,从一开始的衣衫半褪,到后面赤条条搂抱在一处的男女,指尖唇齿,眉眼发丝,无一不是风情万种,无比传神。
    光只是看画儿,就足能看得人脸红心跳。
    “傻姑娘,害羞也得看。”杨凝芳见纪清歌烫手似得扔了册子,自己又捡了起来,不由分说往纪清歌手里塞,“有哪里是看不明白的,舅母告诉你。”
    “舅母!”
    “这样的事情没甚好害羞的,天理人伦罢了。”杨凝芳拉着纪清歌的手低声道:“身为女子,这样的事情要多留心些,不然女子总是较容易受罪的一方。”
    说罢,也不顾纪清歌垂首不语,只压低了声音将夫妻床底之间的一些需注意的事情一一给她讲了一遍,讲到最后就连杨凝芳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又见小侄女实在是羞得头都不抬,也只得再三叮嘱纪清歌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要记得好生看那册子,这才起身离去,留下纪清歌一人呆坐在室内发了好半晌的愣,突然醒了神,翻手就将那春宫图扔了出去。
    绘制精美的小册子落在地上,恰巧翻开的某一页上面,一个赤|条|条的女子正跨坐在身|下男子身上,纪清歌只一眼就又忙不迭的重新捡了回来。
    在房中转了好几圈都不知到底该把这东西藏到哪,最后自己翻出几件穿旧了的小衣当做包袱皮,严严实实裹了好几层,又去开了柜子,塞在了衣衫被褥的最下面,这才终于觉得摆脱了这个烫手的玩意。
    东西是藏好了,纪清歌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她……如今若说不想嫁了……
    是不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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