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侍女的胆子要大一些,她点点头:“何掌门死的那天夜晚,山庄里到处一片混乱,恰巧我藏在门后,亲眼看见了慕公子抱着一个女子从掌门房里出来,据说那时候就已经咽了气了。”
粉衣侍女又看了看慕遥紧闭的院门,想象着其中的恐怖景象,声音抖了一抖:“那……那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绿衣侍女也觉得怪异,她皱了皱眉:“谁知道呢?现在何掌门死了,我们掌门虽病着,但这封赏大会还是要办的,这院子……这个样子,到时管事又得怪到我们服侍的人头上了。”
“那……那怎么办啊?”想到不通情理的管事,粉衣侍女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绿衣侍女一咬牙:“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不要!”粉衣侍女连忙退后了几步,拼命摇头,“我害怕……”
“你怎么这么胆小!”绿衣侍女一跺脚,气道。
粉衣侍女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嗫嚅道:“……要不……你去吧……”
“我?我不行的!”绿衣侍女看了看院门,又看了看同伴。
粉衣侍女哭道:“姐姐你去吧!我求你了!”
在粉衣侍女不断的哀求下,绿衣侍女终于鼓起勇气往那边走去,只是步子迈得又小又慢。
但走得再慢,也很快到了院门口。
绿衣侍女回头看了一眼同伴,颤抖着伸出手。
“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了。
绿衣侍女霎时宛如惊弓之鸟,被吓得不轻,大叫了一声跑了出来:“鬼啊!”
“鬼啊!闹鬼了!”粉衣侍女也被这一番动静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尖叫着跑远了。
慕遥站在门前,原本合身的白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古井无波似的眸子连一丝余光也没有分给她们,他回身将门关上,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行去。
须臾,他又回到了这里,手里捧着一只沉甸甸的包袱。
慕遥走上前,原本想要开门的手一顿,循着动静,看向身后藏着的粉衣侍女。
粉衣侍女浑身一凛,害怕得不行:“我我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我的镯子掉在这儿了,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我我回来找……”
慕遥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话,缓缓开口,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一般,声音干哑难听:“……这位姑娘,能帮我一个忙吗?”
粉衣侍女见这人没有为难她,忙不迭地回答道:“可以可以!”
只要不杀她,让她干什么都行!
几炷香后,粉衣侍女从慕遥的院子出来,手抖得不行,面色比进去之前还要苍白几分。
那人……那人……
慕遥的屋子里,沉静如水,四面的帘子都拉着,透不进一丝光来。
屋里到处是散乱的书籍和药草,还有满地的废纸团。
桌上凌乱地点着几支蜡烛,烛火黯淡,幽幽晃动。
东面的一张床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衣着华美的女子。
她的长发如瀑,柔顺地倾泻在枕边,紧闭的眉目如画,可以想见若是睁开眼,会是何等的活色生香,但她脸色却是一片惨白,唯有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
床边,慕遥将明媚惯用的妆奁拿过来,看了许久,仍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怕画得不好看,会惹得她生气。
慕遥不愿接受她离去的事实,心里固执地认为她是睡着了。
但这么多天过去了,床上的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慕遥眼里的希望终究是一点点破灭了。
直到几刻钟前,他看着明媚苍白的脸色、毫无动静的脉搏,终于不得不告诉自己:她已经走了。
在那个夜晚,她就已经走了。
纵你有一身医术,你还是没有将她救回来。
你没能将她救回来。
慕遥拿着笔在空中描画了许久,才敢落笔。
她那样美,又那样爱美,肯定不愿意这样难看地离开,慕遥便从她的住处拿来干净的衣裳,请人替她换上,又带来她的妆奁,想替她画上一个好看的妆。
在为江晏看病那段日子,慕遥有时会碰上刚起身的明媚,大约是前一夜在那儿待得太晚,便在那里歇下了。
小院很小,也没那么讲究,慕遥治疗江晏时,明媚就会搬来一块铜镜,坐在他们身边梳妆。
轻轻一动,三千青丝泻下,让人忍不住朝她看去。
她也不羞,从镜中对着呆若木鸡的他嫣然一笑,摇曳生姿。
再看过去,他更呆了。
女子轻笑一声。
“女子的眉除自己外,只有夫君能画,你个小大夫一直盯着作甚?”
男子耳根一红,却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她便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上妆,敷粉,描眉,涂脂……
镜中人逐渐变得明艳逼人,千娇百媚。
“好看吗?”
“好看。”
女子灿然一笑,将身后的风景都比了下去。
男子脸上又是一热。
她每一次上妆都要花上一个时辰,对着镜子细细描抹,丝毫不觉得腻烦。
慕遥那时便在想,其实她不上妆也是极好看的。
但这话若让她听见了,必然又会生气,他便只好改口道:你怎样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