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
陆念曦是在下人轻微的脚步声中醒来的,她摸了摸自己手边的床铺,却只摸到一片空。
陆念曦一下子睁眼,看向身旁空空的床铺。
“白薇。”陆念曦一边喊人,一边套上外衣。
“姑娘,您醒啦。外面天寒,您多穿点。”白薇说着就要拿衣裳。
陆念曦拦住她的动作,抓着白薇的胳膊问道∶“先不忙,燕王他们呢,可走了?”
白薇一愣,“姑娘不知吗,燕王他们今日天未亮就离开了。昨夜殿下没有和姑娘说吗?”
陆念曦一怔,松开白薇的胳膊。
谢景离只和她说要今日走,她没有想过他会走的这么早。
或许,他就是故意的吧。
陆念曦看向外面已经明亮的天,心里有些委屈。
害怕离别,便连离别的机会都不给她。
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以为她就不会难受了吗?
陆念曦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再睁眼时面色恢复平静。
“洗漱吧,让小厨房准备早膳。”
谢景离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她必须做到。
她不做小骗子,谢景离也不准骗她。
第47章 归来
幽州城下, 北戎将领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士兵。
“太子还不肯求和吗?”北戎副将忍不住道。
一开始他们以为大齐的这位燕王只是个花拳绣腿,必会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如今确实是打得落花流水,但被打的是他们。
这位燕王, 远比他们想象的恐怖。
“若是再打下去,华北平原七州保不住,我们怎么回去面对太后?”
北戎主将听着副将害怕的话, 沉默不语。
他心中比谁都清楚,太子不会退兵。
这是他第二次, 面对幽州被围。没想到二十年过去, 他又要面对同样的境况。
只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一道圣旨来逼着城下的将领退兵。
“您怎么还笑,这都到这种情况了, 您不担心吗?”
“担心有用吗?”北戎主将毫不犹豫地反驳副将的话。
“事到如今, 也只有全力一战。也当是全了当年之憾。”
北戎主将决然地看着下方,眼里的坚定让副将惊愕。
两军对峙,谢景离坐在马上,抬头能看到城墙上的人。
目光相碰, 谢景离神色冷然。
二十年前, 北戎出兵攻打大齐,镇国公带兵出征却遗憾止于幽州城下。如今境况再现, 可这一次,没有人能再让他退兵。
“攻城!”
*
陆念曦猛地惊坐起身, 额头上惊起一片冷汗。她看向窗外, 天色刚亮,屋内还有些昏暗。
陆念曦呼出一口气,身子靠在床头上,单手按着太阳穴, 舒缓紧绷的心神。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噩梦了。
谢景离刚走的两个月,她还能收到一些信,最不济也能从其他人口中知道战况如何。
可如今,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听到谢景离的消息了。
陆念曦轻叹一口气,拿过放在床边的外衣,拢着外衣下床,打开竹窗,看向外面刚刚亮起来的天色。
谢景离离开的这四个月,捷报频频传来。
当初镇国公遗憾止于幽州城下,如今华北平原七州已悉数收回。
秋猎刺客一事也被查出实是北戎太子所为,北戎太子推出二皇子顶替罪名,与北戎太后分歧欲大。祸患早就在一开始埋下。
北戎朝局混乱,兵力不济,已无力和大齐相抗。
剩下都是需要谈判的时间。
陆念曦看着外面,晨曦初露,严寒的冬日已经过去。如今春日已临,百花盛放。
或许,只是她担忧过度了。
但谢景离一日不回来,她便一日不得真正心安。
庭院中的两棵梨花树正盛放着,陆念曦看着地下被卷起飞扬的梨花,眉间一动。
“白薇,去找个酒坛子,我想晾梨花酒。”
“姑娘不喝酒,也什么要晾梨花酒?”白薇顺口一问,问完又倏忽反应过来。
“是奴婢多言了,奴婢这就去准备酒坛子。”白薇偷笑着离开。
风声吹过树梢间,带出轻微的梭梭声。
陆念曦抬头看向满树的梨花,她怀中抱着一个浅口的瓷碗,里面已经放了不少梨花。
风一吹,放在最上面的那株梨花飘飘悠悠地落下。陆念曦目光追随着那片花瓣,花瓣落下,有人站在了花瓣前方。
陆念曦浑身一僵,眨了眨眼睛,花瓣前的人没有离开。
那人弯腰捡起那片花瓣,陆念曦就将人看得更清楚些。
“殿下?”陆念曦喃喃发问。
不像是问那人,倒像是在问自己∶她有没有看错?
谢景离捡起那片梨花花瓣,起身而立,一身月白常服,身姿挺拔,仿若没有一丝变化。
陆念曦随着谢景离的起身,目光上移,直到定格在谢景离的脸上。
谢景离几步上前,走到梨花树下,走到陆念曦身前。
落地的花瓣被放在瓷碗的最上面,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要再落下去。
风吹落梨花,落在陆念曦的肩头。
谢景离伸手取下那片花瓣,唇角微扬,“这片要吗?”
声音,样貌和记忆完全重合。
陆念曦伸手摸向谢景离的脸,手指微抖着描摹着谢景离的五官。手下触感成真,陆念曦眨了眨眼,琉璃色的瞳孔里倒映的人影不再是虚幻。
“不是梦。”陆念曦低低地道,眼一闭,一滴清泪滑落。
预想中的场景纷纷没有出现,陆念曦轻轻地道∶“殿下是回来了吗?”
“嗯,我回来了。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谢景离缓缓拭去了陆念曦眼角的泪,抽出陆念曦手中的瓷碗,单手将陆念曦抱紧怀里。
身体的温度带着真实的触感,每一分都在告诉陆念曦,这不是幻觉,不是梦。
谢景离回来了。
“有真实感了吗?如果没有,你掐我一下,看我会不会痛。”谢景离低声道。
陆念曦积聚的委屈难受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她忍不住笑,“可做梦的人是我啊,要掐,要痛的也该是我啊。”
陆念曦抬头看向谢景离,伸出一只手指细细画着谢景离的五官。
“殿下瘦了。”
谢景离脸上棱角更加突出,陆念曦手指轻点在他下巴处的棱角上,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合着。
行军打仗,风餐露宿,怎么可能不瘦?
陆念曦可以理解,可如今看着还是心疼。
“只瘦了一点,不信你摸。”谢景离说着握住陆念曦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你看,是不是还和先前一样。”
陆念曦忍不住笑出声,“殿下惯会开玩笑。”
梨花飞扬,陆念曦终于想起被抽走的瓷碗。她低头看向谢景离手中的瓷碗,梨花花瓣洒落了一大半。
谢景离也顺着陆念曦的目光看向瓷碗,“摘这个做什么?”
“我想做梨花酒。”陆念曦看着没剩几片的花瓣,微叹,“看来要重新摘了。”
“我帮你,我们一起做。”谢景离松开手,握着陆念曦看向满树的梨花。
“殿下这样,我怎么摘梨花?”陆念曦举起自己被握住的手,笑着问。
“我拿着碗,你摘花就好。”谢景离没有放开的意思。
陆念曦忍不住笑,看着被握住的手,反握住,“好。”
一坛梨花酒步骤并不困难。
陆念曦将封坛后的酒坛子递给下人,“不要打碎了,等回京时带上。”
下人得令点头,将酒坛子端了下去。
桌上还有几片剩余的梨花花瓣,谢景离拿起一块放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