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念曦惊讶地听着这则消息,“有说为什么吗?”
“好像是说为了防止北戎的商贩流窜进城。”
外面混乱不止,有些人因为出不了城正破口大骂,有些人则无奈地返回。
陆念曦蹙着眉头,手无意识地摸到腰间的荷包。
荷包微鼓,里面放着一块令牌。是她临走前,谢景离特意转交给她。
“去府衙。”陆念曦沉声吩咐道。
车夫得令,马车转向往府衙而去。
陵县县令正焦头烂额,忽然听见外面下人来报,说有人要见自己,他想都不想就拒绝。
现在刚封城,一大堆人来打探消息,他又不好说真实情况,干脆不见。
“大人,来人拿着燕王的令牌,不可不见啊。”
县令一听见燕王二字立即惊地站起来,“燕王?还不赶紧让人进来。”
县令惊慌地跑到外面去迎接,迎面看到是一个小姑娘时,又愣在了原地。
“您是……”县令战战兢兢地问道。
陆念曦拿出令牌,“我是安勇侯府的四姑娘,此次来陵县是为了见外祖母。今日本要出城,却看见士兵在关城门。还望县令大人告知实情。”
陆念曦也不废话,直说来意。
县令看着陆念曦手上的令牌,仔细审视一番,确信令牌是真的。又听陆念曦介绍自己,很快便想到陆念曦和燕王的关系。
当初燕王认祖归宗和赐婚的消息传遍天下,皇帝因此大赦,陵县县令怎么可能不知道燕王妃是何许人。
“唉,您不知道,边关出乱子了。”
县令一张口,陆念曦便猜到几分。
“前方和北戎的互市不知怎么出了问题,北戎的几个商贩被人打死。那些前来互市的北戎人一下子群情激愤,在互市上就闹开了。听说互市上就已经死了不少人。但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可谁知就是那么一小批人,竟然一路从涿州冲了过来,沿途烧杀抢掠,现下都过了瀛州,向我们这里来。我也是没办法才下令封城门。那些北戎人杀人不眨眼,若是混入城中可就不得了了。”
县令说出实情,他这些天也是焦头烂额。谁能想到那些商贩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朝廷知道了吗?”陆念曦皱着眉头问道。
县令点点头,“已经有人在上报消息,想来京城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陆念曦闻言,心底并未轻松一分。
眼见着外面又有人要来见县令,陆念曦收起令牌回杜家。
杜宏盛早已得知城门被封的消息,看见陆念曦安然地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你去了府衙,县令怎么说?”杜宏盛也是不解为何突然封闭城门。
陆念曦摇摇头,没有将县令的话说出来,“听说是前方出了乱子。已经有人上报朝廷,我们现在只能等消息。最近这些日子,舅舅让大家都不要随意外出,院门都要守好,不要随意让外人进来。”
陆念曦这样说,杜宏盛便明白过来。
前方怕是出了大乱子。
因为突然封闭城门,陵县上下都陷入一种恐慌中,谁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有家人在外的更是惶惶不得心安。
陆念曦在桌前从白日坐到黑夜,脑子里反复想着的都是县令的话。
依着她的记忆,谢景离出征是明年的四月份。可现在北戎就已经有了动静,这中间的几个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您先吃点东西吧。一直这样,您身子熬不住的。”白薇生怕陆念曦在像上次那样晕倒,苦口婆心地劝着。
陆念曦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你让人送些吃的过来吧。”
白薇听得高兴地下去吩咐,回来时却面色忧虑。
“怎么了?”陆念曦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白薇摇了摇头,犹豫良久才道∶“姑娘,北戎人真的会打过来吗?”
白薇出去时听见墙角两个丫鬟的议论声,她虽然狠狠训斥了两个丫鬟,要她们不要危言耸听。可她自己其实也担心害怕着。
“不会这么快的。只是一些商贩攻过来,北戎那边的态度还不清楚。依着之前刺客的事,北戎可能会先派使者来谈,之后也不一定能打起来。不要多心。”陆念曦宽慰着白薇。
她说完,白薇面色才好一些。
下人们将饭菜端上来,陆念曦起身正要往前走,忽然又停下脚步。
“姑娘,怎么了?”
陆念曦摇了摇头,忽道∶“不对。”
“什么不对?”白薇不解。
陆念曦却没有解释,她坐回书案边,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就开始写信。
她想起来了。
北戎和大齐谈和三月,未果,北戎出兵攻大齐。
商贩而已,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除非一开始互市动乱就是有人故意引起。那些商贩不过是试探者,之后三月谈和是拖延,为的不过是来年准备充分攻打大齐。
北戎一开始就没想过谈和。
陆念曦将信写完,手虚握成拳在桌上敲击几下。
一名暗卫忽然出现。
陆念曦将信交到那暗卫的手中,沉声道∶“将这封信送至京城,务必亲手交到燕王手中。”
她临走前,谢景离派了许多人暗中护着。她如今不好出去,速度又比不上这些暗卫,只能让他去送信。
夜色掩盖下,看不清消失的人。
陆念曦双手按在心口处,遥遥地看着京城的方向。
她能做的,只是点出这件事的不对。至于最终事情走向,不是她能控制的。
*
北戎商贩连过三城的消息传到京城,文昭帝大怒。
谁也没想到三城守卫竟然还敌不过区区商贩,事到如今,朝廷中的那些文官才意识到边关的薄弱。
朝堂上众人争执,主战和主和再次吵成一片。
薛首辅执意要等北戎的消息,不愿现在出兵。兵部尚书气得要死,几次在朝上和薛首辅争执起来。
原本薛首辅就有意要削武将的权,现下针尖对麦芒,兵部尚书什么也不怕,不吵出个结果绝不罢休。
“您老可别再走来走去了,走得我头都晕了。”左侍郎坐在椅子上,无奈地劝着兵部尚书。
“我不走,我再不走,我怕是要冲到薛府和薛鸿文干一架!”
兵部尚书就是个急性子,要不是有人拦着,刚刚在殿前他就能和薛首辅打起来。
但也正是他急性子这一点,高兴生气都写在脸上,不像那些老狐狸一样,文昭帝反而对他放心。也是他在,兵部才落入薛鸿文的手中。
“您看您吵出结果了吗?陛下都给你们吵得头痛,今日都提前下朝。我看啊,这事还是得先有人表态。”左侍郎说着眼睛看向正屋的方向。
现在都是底下人在吵,三王一个都没表态。
文昭帝让谢景离协理兵部事宜,兵部尚书这些日子看下来,也知道谢景离不是个绣花枕头。
“不行,我还是得去问问。”兵部尚书说着就出去,左侍郎拦都没拦住。
谢景离正在屋内看着公文,就听见外面一个粗犷的声音。
“殿下?”庆瑞试探地询问。
“让他进来吧。”谢景离放下笔,收起公文。
兵部尚书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道∶“殿下,北戎的事都闹得这么大了,您怎么想?打或不打,总得有一个定论吧。”
兵部尚书这话问得直接,也很不客气。
他是要谢景离表态。
谢景离没有说话,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兵部尚书。
兵部尚书还想说,对上那个眼神也默默地闭了嘴。他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接下来就看谢景离愿不愿意表态。
事实上,在这种关头,先表态并不是一件好事。
谢景离垂眸看向压在公文下的那封信。
那里压着陆念曦的信。
其实就算陆念曦不说,谢景离也知道不对。
北戎的野心,从来都没有收起过。
他只是在等,等到那个合适的时机。
可他每多等一天,北戎的那些商贩就会多作乱一分,死伤的百姓就会更多。谢景逸和薛鸿文不在意这些,他却做不到。
更何况,陆念曦还在陵县。
屋内安静了许久,兵部尚书都有些泄气。他正想要告退离开,就见谢景离忽然站了起来。
“殿下……”
谢景离没有回应兵部尚书,走过去淡淡地道∶“去乾清宫。”
*
腊月二十九,陵县的城门依然封闭着。大多数百姓这个新年都过得不安生,准备过年也没有往年的热情。
虽则已经有消息说朝廷那边要派人过来,但百姓们一日见不到人,一日就胆战心惊。
陆念曦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实在心烦时就写字画画。可同样,她的心也静不下来。
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是因为她一直得不到确切的消息。
京城的风云变化到底到了什么程度,陆念曦急着想知道。
她害怕……
“姑娘,姑娘!”白薇连喊两声从外面跑着进来,进到屋内喘了口气赶忙道∶“姑娘,燕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