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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茶足够浓烈足够娇艳,翠竹也足够笔挺足够风流潇洒。
    相伴相生。
    有山茶在,翠竹的墨绿便愈发深沉;有翠竹在,山茶便愈发娇美。
    相辅相成。
    简单几笔勾勒,注重神采而非细节,但也就是这简单寥寥几笔,却能将男女之间互相凝视的眼神添的有神,好似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周围这世界都容不下了。
    宁姝感叹这男女之间的情意绵绵,却不知当日乔昼在看她与皇上之时,颇有种被容不下的世界之感。
    男女只是面对面的站着,指尖交缠,衣角蹭到了一出去,好像纠缠不惜的缠绵情谊。
    而让宁姝脸红的缘故则是她认出来这是画的自己和荀翊。
    虽然只是写意水墨,但那轮廓和模样骗不了她,更何况这画原本就是乔昼想画的,是以让熟识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宁姝和荀翊。但他还是胆小,做了些手脚,未将殿内和衣着画的尽数还真。只是那一旁桌面上隔着的孔雀蓝釉罐实在是过于醒目打眼。
    宁姝将画卷了收好,听闻乔昼还在酒醉昏睡便也不先去打扰,只让刘柄将近日的账目拿来给她仔细看过。
    古代记账的法子还是她现学的,为的就是能看懂市集的进出项。
    账本子和介凉一同翻过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又仔细算了下收入,两人还相视一眼抿嘴乐了,显然是核算下来比宫内的月银要多不少。
    介凉想的是这些银子都能攒下来给妹妹容袖成亲结婚用,虽然她如今名义上是介府的小姐,家姐又在宫中的贵妃,但介府有多少本银介凉能不清楚吗?倘若日后妹妹要做生意,亦或者嫁人之后总是需要走动的,银两那自然是越多越好。
    容袖毕竟打小没有母亲疼爱,也受了不少委屈,但凡是介凉能给的,他便都愿意给这个妹妹。
    宁姝倒是不太在意银子多少,但这两日她听闻良嫔想要剃发出家,她便想着要给良嫔攒些银子,也算是有个保障。
    当日良嫔有了这决定之后许多人都去劝她,但良嫔也是卯足了心思。她心知良府造反一事辩无可辩,母亲弟弟等人都无法脱罪,她如今能留下一条命,甚至是在宫内好好活着已经是皇上莫大的恩典。
    她不敢奢望,也不想有什么其余想法。
    尤其是当她知晓良府竟然将她当做备用的弃子,而她从小维护,强撑着维护的母亲是知道这件事儿的,只是为了弟弟未来的荣华富贵,为了弟弟的仕途前程而将她抛弃,甚至指使她成为弃子之后,那股曾经支撑着她的一口气也没了声息。
    宁姝也去劝过,但那已然太难了。
    这世道,没了依傍的女子就像无根的浮萍,不是无法生存,而是飘飘乎就没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对一个人来说,没有活下去的意义是最难的。
    宁姝和介凉看完账本,又等了一炷香的时辰,刘柄有些着急,便开口说道:“那白底儿红壶子就在乔昼那小屋里放着,他好生写了信怎得又这般醉不起来?娘娘稍后,奴才这去看看,将那瓶子拿回来,倘若正是娘娘寻的那个,便直接取走就是。”
    宁姝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便点了点头应下,又叮嘱刘柄倘若乔昼仍是在睡着那便无需将他吵弄起来。
    刘柄这便去了,未过多久,他抱着个白底红花纹路的壶子走出来。
    那壶子实在是体积庞大,竖起来越有小半米了,也怪不得之前刘柄不亲自去取,实在是每走一步都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宁姝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肯定是博物馆里的那个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毕竟寻常人家谁没事儿把壶做成这么大?而这执壶样貌确实稀奇,有盖子不说,还有银链连接。
    明洪武瓷器存世量不多,其中大约八成都是釉里红,甚至比更加简单烧制的青花瓷器都要多。大抵是因为明朝改朝换代之后使用了红色作为正统之色。
    宁姝记得当时在博物馆的时候,馆长还特地说过,这执壶是在西藏被发现的,也表明了明洪武时期朝廷对西藏的重视。
    史书可以骗人,但是物件不会骗人。这也大抵是为什么有些瓷器所说曾经主人的时候和史书上有些出入的缘故。
    史书无情,物件却有情。
    刘柄将釉里红大壶找了处稳妥桌面小心放下,一边说道:“这也太难带回去了,路上马车一颠就要闹出事儿来。”
    介凉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在他眼里,宁姝非但解决了皇上的终身大事,还帮着自己将介府的事情办妥了,自己也能给容袖攒点体己钱,宁姝于他简直就是福星,护着一个大壶又有何难?
    “交给我便是,保证不会少个齿儿。”介凉说道。
    刘柄自然信得过介凉,他虽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就是贵妃娘娘,但皇上派出来保护宁妃娘娘的侍卫能不身怀绝技吗?
    刘柄又吩咐人将马车里铺上层软垫,这才说道:“到底是乔昼突然就不见了,方才还喝的昏天暗地,说自己难得出来一趟,睡得迷迷糊糊。怎得突然就寻不见人了?”
    “不见了?”介凉听到他的话后眉头一蹙。
    “是啊。”刘柄说道:“我一推门进去,里面什么人都没有。”
    宁姝这时便听见那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半个时辰前就没了。”
    “没了?”宁姝有些诧异的问那执壶。
    刘柄还以为她是在问自己,又回答了一遍:“回宁妃娘娘,乔昼不见了。”
    而那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也说道:“对啊,方才有两个人从侧窗爬了进去,那乔昼睡得正迷糊,连挣扎都未挣扎便被两人由侧窗抬出去了。”
    这釉里红缠枝牡丹纹执壶尚未说完,集市边上突然有行人大喊道:“出大事儿了!听闻南方这回是真的打起来了!晋国公率军攻打寇匪了!”
    “那那些被绑在寇匪船前的百姓可怎么办?”有人问道:“岂不是要成了寇匪的肉盾?”
    “管他什么百姓!晋国公这是被逼急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还不如拼了!”
    “确实,倘若一直拉扯着,那寇匪可是占足了优势,咱们将士疲于奔命不说,还消耗那么多粮草呢。”
    “你那些都是放屁,皇上是百姓的皇上,船头上绑着的难道就不是平民老百姓?”
    “那不动兵好了,到时候其他的百姓不苦吗?”
    “苦啊!要我说,苦归苦,但咱们都不想因为个女人苦!”
    “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方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藻灾?那藻灾怎么来的?可不就是那造反的宁培远女儿成了妃。这是老天在向皇上示警,此女留不得!祸国啊!”
    第131章
    刘柄听了这话率先不乐意了,他僵着脑袋就要往外去,将这些嘴上没门的人都哄走。倒是宁姝招了招手将他拦下。
    “倒也不必。”她说:“随他们吧。”
    她早就知道外面传成了这样,皇上也知道,如今哄散不过是让自己耳边清净少许,和掩耳盗铃有何区别?
    再者,即便是被说了,她还能少根毫毛不成?与其平白赶人,平添一份更能口口相传的跋扈罪名,还不如安静如鹌鹑。
    灵云也说了,藻灾一事是那些外戚余孽编造出来的,借着这机会拿着自己给皇上泼脏水的。
    藻灾是什么?
    宁姝心里清楚,尤其是在这压根没什么非生态垃圾的古代,富养而出的藻灾确实罕见,也怪不得闹出这般大的阵仗。
    倘若他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没事儿去旅游海滨城市的沙滩看看,也就见怪不怪了。
    但转个念头,这藻灾平白无故的出现,会不会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呢?
    好巧不巧,传言里说就是自己封嫔的那日;好巧不巧,寇匪冒头了,还有了新的招式,将百姓绑在船头上当肉盾;好巧不巧,南方因这藻灾闹腾起来;好巧不巧,漠北也立了新王卷土重来了。
    若说荀翊不是个好皇帝,那也就罢了,该。
    可荀翊显然是个好皇帝,旁的宁姝看不出来,那卖莲花灯的老头说的话却不能作假。
    一扫先皇治乱,百姓安居乐业,旱灾有赈灾的粮饷,朝臣虽各安各心,但好歹也在荀翊的压制下各司其职,各行各业井井有条,商业农业大有振兴之相,还待如何?
    换个人?
    换那外戚再来主导局面,能更好些?
    怕是不尽然吧。
    刘柄还在一旁骂骂咧咧似的抱怨,“这些人,逛着娘娘的市集,平日买东西尝新鲜都便宜方便不少,还在这里叽叽歪歪,这些人就不能让他们进来,吃了他人的好处还嘴上骂着,半点良心没有。”
    他骂的重了,实则旁人谁想得到这么多。
    介凉一拍桌子,自己先坐不住了,走到那几个百姓面前环胸一站,冷声说道:“没本事的人才在嘴上动干戈,你若是觉得南方不济,怎得不自己去前线过两招?”
    那几个百姓是几名男子,个头颇高,正是壮年,乍地一看好像是哪家护院。
    他们眼看着这么个单薄精瘦还有些女相的小年轻这般说,一脸不屑,其中一人说道:“怎得?兵律里面写了,自愿,我就不自愿去前线,又能怎么着?谁傻谁去前面!”
    说着,手上不老实,就要来推搡介凉肩膀。
    宁姝一看不好,这可是贵妃!歹人!
    她方站起身,就看见介凉一把握住那人的手,简单粗暴的往侧折去。
    那汉子似是不相信这女相青年竟然比自己气力还要大些,咬牙切齿想要硬掰回来,介凉脸色不变,轻描淡写的脚下一踹,那汉子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嘴里“哎哟哎哟”的叫个不停。
    介凉冷声道:“手好腿好,心却不怎么好。我教训你,是因为你口无遮拦,说前面的士卒是傻的。倘若没有他们,你如今还能过上安生日子?”
    刘柄也奔了过去,一边骂道:“就是!”
    他招手叫了市集的护卫,将几个人扔到外面,还恶狠狠地对着大街骂道:“这几个人,看好了认住了,以后想来市集,就把他们赶出去!前线的士卒将领也是你能辱骂的?!人得长良心!咱们这儿可不要没良心的人进来!”
    说完,刘柄回到宁姝身旁,小声说道:“这样总成了吧,娘娘,咱们给他扣这个罪名,以后再也不让他来!”
    宁姝笑着点了点头,转念又说:“只是乔昼……”说着,她看向了介凉。
    介凉心领神会凑了过来,宁姝小声说道:“乔昼不见了还需让皇上知道。”
    “万一他只是醉酒,稍后便回来了呢?”介凉问道。
    宁姝摇了摇头,她从釉里红处听到的却是乔昼被人掳走的。乔昼此人说起来也十分重要,荀翊虽然未曾说他究竟为何重要,但乔昼毕竟被安排住在内侍处,倘若只是普通关系想必便虽他住在外面了。
    宁姝站起身,走到乔昼方才歇息的小屋前,一把推开。
    刘柄慌着上去遮掩,自己先探头往里看看,见到乔昼确实不在屋内,这才请宁姝进去,一边还挥了挥手说道:“这屋子里酒味好重。”
    宁姝走到那侧窗边上,探头看了看,说道:“乔昼是被人掳走的。”
    “啊?!”刘柄吓了一跳,连忙探头去看,可看了半晌也为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这……娘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介凉此刻也凑上来,等着宁姝给个说法。
    宁姝指着侧窗上的泥说道:“这泥还是湿的,今日早晨方才下了场雨,侧窗外有花圃。想来是花圃上的泥沾到了脚上。倘若是乔昼自己走的,我们都没看见他出门,那这屋子只有个侧窗。”
    “而侧窗上有泥土印。”介凉捻起一小块泥土捻在手里,说道:“他要是出去,怎么会把这潮湿的泥土弄到侧窗窗台上呢?”
    宁姝点头:“所以是旁人进这个屋子的时候沾上的。”
    刘柄在旁惊叹不已,顺势拍了一波马屁:“不愧是娘娘!”
    宁姝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小意思,毕竟从小看柯南长大的,可惜自己还没看到柯南的结局就穿越了。若是柯南完结时,家祭无忘告乃翁。而且自己这是从釉里红那处知道了结局,这才来找破绽,就算没有这泥,自己也能瞎说一通定性成乔昼是被人掳走的。
    介凉思忖片刻,说道:“咱们先回宫,此事需得皇上知道。”
    两人火速上了马车,介凉一路当真非常用心的护着那釉里红执壶。到了宫内,介凉说自己现将这瓷送到烁望宫,让宁姝快些去罄书殿找皇上说明此事。
    宁姝不敢停歇,连忙去了罄书殿与荀翊说乔昼被掳了的事情,可荀翊的表现似乎并不怎么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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