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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刻?”殷朔惊讶了脸色,撇撇嘴,“若是随随便便就能出了这止鸣山,本少爷至于三年不见阳光吗?”
    颢予麟放下茶盏,“我既来止鸣山,便自有计划。”
    一直默然跪坐在旁边的小孩闻言起身,理了理衣袍,轻触地面腾跃而起,眨眼的工夫就落到两丈外的锦塌上。正琢磨着白虎少主言语的殷少爷吓了一跳,近距离瞧这小神兽还真是……完完全全一个小屁孩样子。
    小屁孩探身捉到案几上的一个精致瓷碗,对有些呆愣的殷朔开口,童声清脆,“殷哥哥,忍着点儿。”
    殷朔眨眨眼,正不明其意,就突然被他拽去手臂。小屁孩挥手成刃,在男子白皙的手腕上一抹,又反手死死地扼住他的手臂。整个过程速度极快,完全不给男子时间反应。鲜血自伤口汩汩流下,殷朔才感觉到切肤之痛,顿时倒抽冷气。待鲜血盛了满满一小碗,小屁孩面无表情地端起饮下。
    然而没多久,抠住瓷碗的手指加了几分力度。
    中宫……
    饮罢,他锁眉难以置信地紧盯殷朔。可被他扼住手臂的男子只是无比惊恐地望着不住淌血的手腕,一脸要晕厥过去的表情。东燃移开目光,抬手抚在伤口之上。
    耳边尽是呼啸的狂风。再睁眼时,殷朔不可思议地发现自己转换了位置,正仰头看着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化身朱雀叛逆王族的东燃略略挽起袖子,示意殷朔他的体肤已经没有半点伤痕。随后,他侧身倚着锦塌,慵懒的样子简直比殷少爷本人还要入木三分。
    殷朔呆呆地回头望向颢予麟。龙之子毕竟只是在神话里仅有只言片语的存在,他们究竟藏有多深的法力,即便是他天生敏锐洞察力的朱雀二公子也无法探得一二。白虎少主却不理会他的木讷,目光始终锁着东燃不移丝毫。
    足足顿了半晌,颢予麟才招手示意小孩回到红木几旁,又抽出一条纯色丝帕,依旧借着内力送到锦塌上人面前。
    东燃接过,仔细擦拭手腕上的血迹,直至白皙的皮肤上再无半点猩红,他才握指将丝帕焚成灰烬。玄武,王都虚州。
    这间庭院,位于整座王宫的西北角,在五十二间大小庭院里算不得最堂皇最奢华的,只是庭中傲然踏地擎天着一棵永开不败的寒樱,终年飘落粉红雪,默然为这间庭院添句无冕之王的赞誉。
    它的主人,是在位十年的玄武国主,穹彻。他择这间庭院为寝殿,尽管正对着寒樱的宫殿并未奢侈的令人发指。这棵寒樱,是他为数不多的喜欢的东西之一。它高贵,傲慢,狂妄到不可一世,逆转轮回命数,不受岁月的侵染。赏花的人,总能在花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穹彻能拿下前四赞,但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怎能逃得过岁月的讨伐?
    他在位十年,择此处为寝殿十年。十年前,他不过是个一十七岁的少年。
    此刻倚着寒樱树干闭目吹箫的人,自然就是它的主人了。这个年轻人眉宇间尽是轩昂之气,不怒自威,周遭涌动着势如雷霆的王者气场,强大到能迫使站在他身边方圆三丈内的臣子悉数跪拜叩首。这间庭院总是空空荡荡的,只承认国主一人。身后盛放的千年寒樱簌簌落下花瓣,为他加冕。
    哦,还有一人。
    婉转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穹彻收起竹箫,随意整理狐裘披风。将至立夏,玄武却依旧寒冷得可怕。这个盘踞在朔方的国度气候恶劣得很,几乎终年严寒,不见烈日。尽管国主大人身强体壮,能徒手生擒猛虎,也对这渗入骨髓的阴寒无可奈何。事实上,玄武每年都有很多老幼抵不住这鬼气候,壁州以西,牛州以东的大漠里,埋葬着数不清的被冻死的冤魂残魄。
    这便是玄武欲举国南下占领中央之土的原因。然而,于国主穹彻而言,这只是原因之一。
    整理完毕,国主大人抬头道,“方才的曲子,如何?”
    半倚着寒樱粗壮树枝的人微微睁眼,眸中倒映着层层叠叠的粉红云。不同于穹彻英气逼人,这个男子眉清目秀,身材有些瘦弱,并未束起长发,一副读书人扮相。而他耳边挂着一副银器,雕刻精绝,似蛟龙扭动身躯扶摇直上,即便是在寒樱温柔的粉红色笼罩下,依旧泻出森冷寒光。
    “乍听起来如平缓流水,却不时夹杂几处徵羽之声,徒增波澜。”男子淡淡道,“于整支曲子而言,无异于打乱了苦心塑造的平和调。但于大人而言,倒是值得一醉方休的好事。”
    穹彻抚掌大笑,虚点了点半倚着寒樱的男子,“聪明人。但要说一醉方休,未免过早。”
    话音未落,一抹白色飘飘然降至地面。读书人捋了捋散乱的头发,半眯眸子,语气还是淡淡的,是他所言的平缓流水,“大人有何吩咐?”凛冽春寒,这个读书人竟只着单薄长袍,而身边魁梧的男子竟未露半分讶异之色。
    “白虎少主,颢予麟,上午出现在朱雀,止鸣山。颢元伯告病,这位少主暂且代替了白虎王族的至高位。本王对他不甚了解,这比养一只猛虎又不喂它食物危险百倍。”穹彻负手道,“赏肃,本王命你,即刻前往朱雀,探探这位少主的虚实。”
    赏肃微微躬身,应了个“是”字。不同于一楼的人声鼎沸,二楼清静的很。从一楼望去,偶尔能见到几个衣冠楚楚的富家少爷倚着围栏向高台观望,还有几个小步快移的侍女。
    颢予麟扫了一眼二楼的四边围栏,跟在木掌柜的身后踏上隐在角落的木质楼梯。把守在楼梯口的彪形大汉纷纷让路,对三位贵宾躬身致意。他们是专门在此拦截喝醉了吵嚷着要去二楼的客人,毕竟空语坊传承百余年的规矩写得清楚,二楼是仅招待贵宾的地方。
    直到进了挂牌“独瑟间”的琴室,才隔住门外的刺耳叫好声。桐双东瞧西望半晌,这间琴室除了一张长桌,一张摆着黑木小几的软塌,以及四壁挂着的古字画,四角摆着的名贵瓷器以外,竟不见一把乐器。
    木掌柜人如其名,是个长得蛮讨喜的胖子,了解三人的来意后,他指着长桌道,“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兵器。”
    桐双与颢予麟不约而同地凑过去。长桌上只有一道古旧的刻痕,似是刀剑之类插入后留下的痕迹,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小孩径自踱到软塌坐下,抄着手等待二人反应。
    木胖子却善良的很,不愿与两位贵宾打哑谜,中气十足道,“这间琴室,本名为商羽间,自百年前空语坊遭受一次打斗起,就再没接客。音坊老辈相传,百年前这间琴室里,有两个不正派的公子哥,意图调戏鼓瑟的姑娘,被突然闯入的男子坏了好事。那个男子手无寸铁,却运功凝成一柄涌动着气流的无形剑。”
    见两人听得入迷,木胖子又笑笑,“更绝的是,他仅仅把无形剑插进长桌,一丈外的两位公子就尽数毙命。他带着姑娘走了,没人敢拦。无形剑也如其名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从那以后,这间琴室更名为独瑟间,专门供着这张传奇色彩浓重的长桌……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兵器,能拿去的话尽管拿去好了。”最后,他开玩笑似的抛下一句话,腆着肚子出了独瑟间。
    “你怎么看?”确定门外无人偷听后,殷朔问颢予麟。
    “的确传奇色彩浓重,但不是不可能。”
    颢予麟抬手靠近刻痕,又渐渐向上,确实感应到形似长剑的股股气流。这张桌子上确实插着一柄剑,而且这柄剑是活的。
    “若是东燃在的话,定能逼它显形。”半晌,颢予麟摇头轻叹,
    东燃这个名字,对桐双而言很陌生。但她识趣地没有追问。
    三人盯着这张桌子好一会儿,最终无奈地选择离开。只有等七天后东燃出狱,才能再来收回无形剑了。但毕竟找到了逆道之物,也不算白跑一趟。
    推门,一楼万芳堂的花魁们暂作休息,吹拉弹唱的姑娘们也换了一批,叫好声被嘈杂声代替,总算不怎么刺耳。颢予麟走在前面,殷朔在后为桐双讲解东燃这个人,不,这只小神兽。
    突然,身前的男子毫无征兆地停下,小孩急忙止住脚步,才勉强没撞在他身上。伸着脖子掠过天青色,殷朔才见到通向二楼的楼梯处,缓缓出现一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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