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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月烛本就中了毒又中了箭,再遭受到这样的重创,意识早已不清。
    鲜血染湿了她身上的衣物,殷红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看起来格外可怖。
    殿内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她的身子本已经摇摇欲坠,气息微弱的仿佛下一瞬就会死去,却在听到记忆里的那道声音时,猛地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样子。
    勉强睁开眼睛,待到看清面前之人的长相时,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南月烟……
    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不是被玄微关起来了吗,怎么出来了?
    一瞬间,有太多的疑问涌上心头,竟让她不知该先问什么才好。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气喘吁吁的说完这句话,南月烛便“哇”地吐出了一口血,似是大限将至。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南月烟从袖管中掏出了一粒药丸,粗鲁的捏开南月烛的下颚塞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按着胸口拼命咳嗽着,震荡间带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极了,“你给我吃的什么?”
    “自然是让你长命百岁的东西。”南月烟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仿佛自己触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你……”
    “你将我们一家人折腾到如此地步,我自然不能那么轻易的让你死了。”说完,她抬手又是一掌,这一次约莫用了七成功力。
    如南月垚和鹤凌等人眼瞧着,心道若非方才那粒药,这一掌足以让南月烛因为心脉被震碎而亡。
    “不可能!这不可能!”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南月烛仍是不愿意面对现实。
    她想不通,玄微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他不是喜欢南月烟吗?
    如今自己为他提供了便宜,让他可以长长久久的拥有她,而自己则可以和顾沉渊在一处,这是多好的计划,他为何要放弃?
    只一眼,南月烟就看透了她内心的想法。
    冷冷的勾了一下唇角,她音色清寒的对她说,“这些问题,或许你至死都想不明白,这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差距。”
    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额角,南月烟有意气她,“当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蠢!”
    “啊……”
    “将她带下去好生伺候,若她死了……”后面的话,南月烟没有说完,但任谁都懂她的意思。
    “属下遵命。”
    若南月烛死了,他们负责看管的这些人也就不用活了。
    为此,他们卸了她的下颚防止她咬舌自尽。
    不光如此,还给她灌了一些散功的药,免得她自断经脉。
    所有能想到的可能,霄逝他们都做了相应的应对措施,杜绝了一切让南月烛死去的可能。
    有些时候,让一个人绝望的活着,比杀了她更能起到折磨人的效果。
    而对于如今的南月烛来讲,便是如此。
    纵是发现自己被楚千凝和黎阡陌联手摆了一道,她心里都没有这般绝望过。因为她知道,哪怕自己这边进行的不顺利,可只要玄微困住了南月烟,她就还是赢的一方。
    死了又如何……
    左右自己无法和顾沉渊在一起,南月烟也同样没办法做到。
    到头来,输的人也不是她。
    谁知……
    事情竟然出现了如此大的纰漏!
    让南月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也恰好困扰着楚千凝和顾沉渊。
    按照他们原本的猜想,她应当还被玄微控制着才对。
    可为何……
    忽然就回来了呢?
    紧紧抓着南月烟的手,楚千凝像是要确定这一切不是她的幻觉,“娘亲,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逃?!”南月烟挑眉,对这个说法很是不满,“何出此言啊?”
    “难道不是吗?”楚千凝也懵了。
    “当然不是。”
    她是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的。
    或者说,玄微从未打算加害她,他只是……
    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顾沉渊,南月烟忽然笑着朝他招手,“孩子她姥爷,过来。”
    “……唉。”怔怔的应了一声,顾沉渊听话的走了过去。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南月烟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却听得顾沉渊心口一涩,“乐烟你……”
    “我想起来了。”
    被玄微封住的那些记忆,都已经回来了。
    回想起那些往事,她莫名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其实……
    当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并没有爱上他,最多只是欣赏而已,后来是因为中了媚药,才误打误撞的结下了这段露水情缘。
    她是现代人,对“一夜情”这种事看得很随意。
    丢了清白保住了性命,这笔买卖很划算。
    虽然偶尔午夜梦回之时,眼前总是会浮现那张清隽温柔的面容。
    却没想到……
    她的毒是解了,却无意间引他饱受相思。
    我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见爹娘明显有话要说,楚千凝便抱着南月溶悄然走了出去,给他们腾出了空间。
    连女儿和外孙女都避了出去,南月烟说起话来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的想法异于常人,你长得那般样貌,我便起了色心。”
    顾沉渊:“……”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一直以为,当日她是因为受了药物控制,理智尽失才会如此,却不知原来竟还与他的样貌有关。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顾沉渊忽然有点担忧。
    自己如今已有些老了,会不会对她没有吸引力了?
    根本不知道这位看似正经严肃的丞相大人心里会这样跳脱的想法,南月烟继续道,“不瞒你说,玄微之前封住我的记忆除了有不想让我太过痛苦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他心中有你。”未等南月烟把话说完,顾沉渊就温声接道。
    “你怎么知道?!”
    “同为男人,自然彼此了解。”若他所料不错,这次她能平安归来,也多半是因为玄微对她的情意,“不过,他为何放弃了?”
    “顾丞相,你是故意的吗?”
    似笑非笑的望着顾沉渊,南月烟挑眉问道。
    玄微求得是什么他既然清楚,那就应该能够猜到,他求而不得后必会死心。
    而让他彻底断了念想的原因,无疑就是她恢复记忆后的又一次拒绝。
    纤细白净的手指轻轻挑起了顾沉渊的下巴,南月烟朝他凑近了一些,扬眉笑道,“虽说之前忘了你几年,但还是这张脸看起来顺眼的多……”
    对视上顾沉渊渐红的脸颊,南月烟低笑着收回了手。
    老了老了……
    再这么着活像两个老不正经的!
    掩饰的干咳了一下,顾沉渊不大自然的转移话题道,“你打算如何处置玄微?”
    闻言,南月烟明显一愣。
    处置……
    这个问题她倒是还没想清楚。
    若是别人如此算计了她,她定会毫不犹豫的打击报复回去,可换成玄微,倒叫她难心。
    于公,他是她最得力的助手;于私,他们是相伴多年的至交好友。但也是他,险些害了她的夫君和女儿,这一点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
    原来,当日玄微的确是和南月烛达成了协议。
    前者趁机偷袭南月烟将她藏起来,后者扮成南月烟欺瞒过所有人,名正言顺的霸占住顾沉渊,完成多年的夙愿。
    所谓“为救陛下受了重伤”,不过是一个说辞罢了。
    南月烟没有下旨缉拿玄微,也没有命人围困国师府,并非是她顾念旧情,而是因为她知道,玄微若想逃,根本就没人能拦得住。
    “我亲自去见他一面。”她想,他应当还有话要和她讲。
    “可须我陪你同去?”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顾沉渊其实不大放心让她单独出去。
    英气的眉微微扬了一下,南月烟点头,“也好。”
    *
    既然一切都是阴谋,那么玄微闭关一事自然也是假的,是以在放了南月烟之后玄微便回了国师府,并且谢绝了所有的访客。
    但国师府门前的侍卫能拦得住旁人,却拦不住南月烟。
    当今陛下亲临国师府,这件事很快就在月溪城传了开来,人人皆道陛下是为了感念他之前舍命相护的恩情,殊不知,国师府内的情况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臣参见陛下。”明明是戴罪之身,玄微却表现的十分淡定,面无惧色。
    “起身。”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风雾茶。”一边说着,他一边给南月烟倒了一杯。
    “你还记得朕爱喝什么……”信步走到旁边坐下,南月烟端起茶盏用杯盖拂了拂,漫不经心的说道。
    “陛下的事情,臣向来记得清楚。”
    这话,玄微倒不是刻意拣好听的说,而是事实。
    自他们两人相识之日开始,事关她的一切,他都格外放在心上。
    不成想,他的话音方才落下,便听南月烟淡淡道,“其实相比起喝茶,朕更愿意饮酒。”
    说完,便见她从腰间解下了一个十分精致的小酒壶,上面绘着一幅漂亮的山水画,一看便是出自画技精湛之人。
    玄微猜,这应当是顾沉渊送给她的。
    微微垂眸,他不着痕迹的掩藏住自己眸底的失落和黯淡。
    “饮酒伤身,还望陛下保重身体。”
    “我与南月烛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既选择帮她便等于是背叛了我,这一点,我无法释怀。”仰头喝下一口酒,南月烟长叹一声道,“纵是你后来又放了我,最多也只能算是两厢抵消。”
    也就是说,她不恨他,同样也不会感激他。
    他说得好听,是有意要送自己和齐寒烟回到现代,可他并没有事先问过她的意思。
    若是从前,她还心心念念想着回去,但如今既有了女儿又有了外孙女,再加上还有一个一颗红心扑在她身上的人,她根本不可能毫无牵挂的离开。
    时隔多年,玄微忽然想把她送回现代,其实更像是想要“报复顾沉渊”。
    那种心理和南月烛很想,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别人得到。
    而且,她更确信,若非南月烛提早暴露,让凝儿和阡陌他们把目标转移到了玄微的身上,他未必会这么快放手,因为他认命。
    他筹谋了这么久却没能成功,足够证明他们命里无缘。
    既然如此,便不必坚持。
    “你走吧,从今往后,咱们不必再见。”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闻言,玄微眸光微动,忽然起身走向她。
    径自拿过她手里的小酒壶,玄微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郑重其事的端起来敬向她,“陛下的吩咐,臣自然会从命,但臣走后,还望陛下保重自己。”
    话落,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深深的看了南月烟一眼,玄微最后又朝她施了一礼,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国师府。
    至于他出没出月溪城,这就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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