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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爷爷。”易筱蔚快步上前去搀扶,却被南右华甩开了手。
    南右华一手扶着扶手,另一只手去朝客厅的施念念的方向伸着,“念念……”
    隔着稍远的距离,并没人能看清南右华面上的痛苦之色,只当他的行为是在维护他偏爱的施念念。
    施念念连忙起身走过去,南骄抑制不住得意的看向张琴,道:“妈,你这个当媳妇的不更新下自己公公的喜好啊?”
    下一秒,楼梯传来巨大的声响,客厅里的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倏地起身。
    南右华已经跌坐在楼梯上,易筱蔚被吓到,退了几步,立在相隔几阶的楼梯上呆呆的望着。
    施念念蹲下身子去扶,“爷爷,你怎么了?”
    南右华用力的抓着施念念的手,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是呼吸不上来。
    “快叫医生。”情急之下施念念已经顾不得什么场面的礼节,紧绷着一张脸,仰头看了易筱蔚一眼,又看向客厅里起身的众人,“快叫医生啊!”
    耳畔是众人涌过来的嘈杂声,施念念垂眸望着南右华惨白的脸,揪着一颗心,一声又一声的重复着:“不会有事的爷爷,不会有事的。”
    一直到被众人抬回了房间,南右华都没有松开施念念的手,他一直看着她,嘴唇费力的扯动着,似是有话要说,但又发不出具体的音节。
    一片混乱中,南开恒在给刘医生打电话,沟通情况,咨询是否该马上送去医院。
    “不……”南右华挤出破碎的字句,“不去……”
    南开恒眉头紧皱,最终让刘医生速度赶过来。
    南右华这一生有多倔强,南开恒深有体会。
    自从两年前的换心手术成功后,他再也不肯踏进医院一步,说着自己知道时日无多,要死也要在家里体体面面的死去,不愿再去医院折腾自己。
    在床上躺了一会,南右华似是缓过来些了,呼吸顺了,能说出话了,他把围在床前的众人赶出来,只留下了施念念。
    “念念。”
    施念念就坐在床的左侧,双手包裹着南右华的左手,凝神观察着他的面色,努力用着平缓的语调回答:“我在的,爷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南右华却反问:“念念,你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吗?”
    太过诧异,施念念一时之间没有出声。
    这个时候,南右华关心的是她有没有怀孕?
    “念念?”没得到回应,南右华又唤了声。
    施念念摇头。
    “去医院做过体检吗?”说完又怕施念念多想的补充道:“不仅是你,南景也要做,你们结婚都两年了,怎么会……”
    “爷爷。”施念念出声打断他,“不是身体的原因,是我们工作都很忙,现在并不是要孩子的时候,我知道爷爷想抱小曾孙,但能不能请爷爷再等一等?”
    南右华深叹了口气,“我怕是等不了。”
    “不会的,爷爷,刘医生马上就过来了,医学一直在进步,爷爷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的身体我清楚得很,傻孩子,爷爷不是想抱小曾孙,爷爷是放心不下你。”
    “……”
    “你在南家的处境,其实我都清楚,我活着的时候可以护着你,我若是去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
    话说到里施念念已经全部明了,她鼻子发酸,抑制着想哭的冲动。
    “念念,听爷爷的,趁着爷爷还有口气,要个孩子吧,爷爷会妥善安排好,不会委屈你们母子。有了孩子,他日我去了,你在南家依旧有一席之地。”
    施念念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南右华的这份好意,让她心里愧疚万分,该怎么说出口呢,她从未想过要在南家有一席之地。
    甚至,等到南右华去世了,她和南景的婚姻就到头了,她会拿着南景当初开给她的那些条件头也不回的离开。
    “傻孩子,你哭什么?爷爷这两年,本来就是偷来的,我已经知足了。”
    施念念没有回应之前的话题,只是突兀的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爷爷,是因为……”施念念嗓子发哑,困难发声,“我爸爸的心脏吗?”
    两年前的换心手术后,自此,南右华胸腔里跳动着的,就是施念念父亲施友民的心脏。
    这成为了南家秘而不宣的事,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提起。
    南右华笑了笑,回道:“或许吧,念念,你爸爸肯定很爱你,他的心在爷爷身体里,爷爷能感受到。”
    你爸爸肯定很爱你。
    这一句话几乎击溃施念念的心理防线,她哽咽着出声,嗓音发颤,“爷爷,我能听听你的心跳声吗?”
    “嗯。”
    施念念小心翼翼的俯身,将耳朵贴在南右华的左胸口,耳畔清晰的心跳声让她的眼泪决堤,划过她高挺的鼻梁,浸湿南右华的毛衣。
    那些沉重被自我封锁的记忆刹那间倾泻出来。
    施念念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但记忆里的童年也是幸福快乐的。
    施友民是一名国企的员工,工资不高却胜在稳定,公司的福利待遇也不错,王芝莲就在社区的街道办工作,拿着稳定的收入,有充分的闲暇时间接送照顾施念念。
    施念念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嗜赌如命的亲叔叔,现在二十二岁的她,应该还是一个单纯没见过世面的应届大学毕业生,烦恼可能就是该去工作还是读个研深造。
    也许也会有个和她一样家境普通的男朋友,像寻常恋人那样吵架撒娇,一起为买个属于两人的小房子而奋斗。
    但她的人生因为她的叔叔而天翻地覆。
    老实温厚的施友民,骨子都是孝敬父母,照顾弟弟妹妹的长子信条,为了给弟弟还债,不仅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他甚至帮弟弟担保借钱,最后还卖了自己的房子。
    那个时候,施念念是一名成绩优异的高中生,父母为了不影响她学习,竭尽所能的隐瞒,但那些要债的人日日夜夜的闹,怎么可能瞒得住。
    施念念理解不了施友民赔上自己人生的‘兄弟之前’,家里的争吵再也没有停止过。
    高三的时候,王芝莲忧思成疾,卧病在床,而施友民丢了工作,四十出头的年纪,苍老得像个小老头。
    沉重的负担,让施念念放弃去读大学,她出道成为了一名艺人,她拼命和时间赛跑,只想快点赚够钱,让她的家回到原来的样子。
    可是钱哪有那么好赚,没有资源没有背景,不肯接受潜规则,她火不起来。
    两年前,在工地施工的施友民,因为劳累过度而坠楼。
    等待抢救的时候施念念在医院里,浑身冰冷,她甚至哭都哭不出来。
    南家的人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施念念是有悔的,和施友民的最后一次见面,两人因为她的工作和王芝莲的身体状况,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她歇斯底里的说了很多很多过分的话。
    那些话,成为了他们这一生最后的对话。
    爸爸,对不起。
    还有,我想你。
    第17章
    刘医生在二十来分钟后带着仪器和助手推开了房门。
    听到开门声,施念念立刻起身给刘医生让出位置,南开恒和张琴等人紧随其后,余光里瞥见南景的身影,她垂首退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即便众人的焦点都在卧床的南右华身上,她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回忆带来的冲击太大,耳畔是刘医生询问情况操作仪器的声响,恍惚中施念念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两年前的抢救室外,整个人像是坠入深海,喘不过气的冰冷。
    施念念难受得紧,她缓步后退,想当个逃兵离开这里。
    南景却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清冷的嗓音低声道:“哭什么?”
    被发现了。
    施念念像个木头人一般,维持着低头的姿势静立着,一声不吭。
    南景将她抓得更紧,“嗯?”
    下一秒南右华有气无力的唤着南景的名字,易筱蔚的声音近在身畔,“阿景,爷爷喊你呢。”
    一瞬的犹疑,南景松开了施念念的手,抬脚迈过去。
    阿景。
    不愧是前订婚对象,叫得可真亲密。
    施念念微微抬头,视线里是南景和易筱蔚一道走向床的背影。
    床边围着的是南开恒、张琴以及南骄。
    不得不承认,张琴之前说的很对,今天是他们这几年没感受到的团团圆圆了。
    他们才是一家人。
    不想听到一点点关于南右华心脏不好的消息,施念念趁机离开回了卧室,看到了王芝莲给她回的微信:念念,妈妈之前没看手机,所以没接到你电话,现在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接电话,所以给你发消息。我今年在你外婆家过年,什么都好,你不用操心。还有,我钱够用,你不要再给我打钱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新的一年,妈妈祝你平安喜乐。
    施念念几乎可以想象王芝莲是怎样打打删删才发出来这段话,那种紧张和忐忑让她心疼。
    她很多话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好在她们很快就能见面了,或许明年就能一起过年了。
    施念念放下手机,在阳台吹了很久的冷风。
    南右华突发的急性排斥反应,情况不乐观,刘医生和助手一直在卧室守着,这顿年夜饭折腾到十点才吃上,原本南右华的坐的主位此刻空着,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兴致。
    一顿饭吃的格外沉默,连南骄都安静了。
    南家是有守岁的规矩的人,一般是南景这些孙辈年轻人来守,从除夕夜一直到大年初一的凌晨五点。
    南开恒情绪不高,匆匆吃了几口便回房了,张琴擦拭了唇角,道:“筱蔚,今晚你也留下给爷爷守岁吧,愿意吗?”
    易筱蔚乖巧点头,“愿意的,伯母早些休息吧。”
    南景的视线落在施念念的发顶,开口道:“你也去休息吧。”
    她的状态很不好,从他回来后就没看见她把头抬起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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