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里有一个一角钱的硬币。
陈砚拿出来,仔仔细细的研究了一番,然后恍然大悟,“哦,不对,是一角钱。”
湛柯现在确定他是喝多了。
其实从陈砚的电话主动打过来的那一刻,他就应该知道了。
清醒的陈砚怎么可能打电话给他呢。
“你在哪吃的饭?”湛柯问。
陈砚这下乖乖回答了一个名字。
“你在门口吗?”有了明确方向后湛柯很快的定位,将开了免提的手机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
他不太放心。
他知道大学的时候,陈砚喝醉酒会很乖。
但是过去太多年了,他不敢确定了。
他担心醉酒的陈砚会乱跑,会出事。
“不啊。”陈砚说。
湛柯咬咬牙,“马路边?”
陈砚回头看了一眼,“站台。”
湛柯松了一口气,“好,坐着等我,不要乱跑。”
陈砚现在脑子里一锅粥,多年前的种种和现在交织在一起,他失去了判断力,分不清自己。
低头看一眼西裤和皮鞋,伸手摸一摸领带,才知道原来他已经不年轻了。
听筒里的湛柯说要来接他。
陈砚一时间无法处理这个信息。
湛柯一路上车速都很高,生怕晚了一点陈砚一个人会不安全。
好在陈砚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一副乖巧,坐在那里目光空洞的望着前方,偶尔抬手扯一扯领带。
他靠边停了车,走过去伸手把陈砚扶了起来。
后者晕晕乎乎的问他是谁。
湛柯将他扶到后座,问他要躺着还是要坐着。
陈砚大手一挥,说自己要趴着。
湛柯也坐进车里,发动了车,漫无目的地走。
“不要闹,想吐吗?”湛柯问。
陈砚摇头,“不吐。”
“坐前面坐后面?”湛柯又问。
陈砚在后座不舒服的扭了扭,“不想动了。”
“好,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住……”陈砚报上了自己“婚房”的地址。
湛柯脸瞬间就黑了,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住哪个酒店?”
“不知道。”
“那我重新给你开一个?”
“我不。”
“那住哪里?”
“车里。”
“陈砚,不要闹,不赶紧睡觉会很难受的。”
车里自打陈砚一坐进来就酒气熏天。
湛柯想不通这个一杯倒怎么能喝成这个样子。
“我想去你公司。”陈砚不老实的坐在后面动来动去,现在望着车窗外入神。
湛柯有些无奈,“大晚上的,公司没有人了。”
“不能去吗?那就不去了。”醉酒的陈砚太乖了,不像前几次见面时那样像个小刺猬了。
但这带着失落的乖巧,让湛柯更觉得心疼。
“能。”
“你公司大不大呀?”
“还好。”
“你挣得多吗?”
“挺多的。”
“哇,我挣得一点都不多,他们说我白瞎自己好学历。”
陈砚这些天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突然自发的找他聊天,湛柯只觉得受宠若惊。
心里那种细细密密的高兴渗进五脏六腑,带着暖意。
又有些难过。
现在只有喝醉了的陈砚,才会这样跟他好好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我不求上进。”陈砚把自己逗乐了。
湛柯也笑了,“怎么能这么说你。”
“60分及格的话,我大概考了五年的60分。”陈砚笑得身子都在颤,慢慢得往下滑,又撑着坐起来了一点。
湛柯:“为什么不好好考?”
陈砚想了想,下意识地像学生时代那样思考问题时咬了咬手指,“嗯……因为,考的好了也没人夸我。”
“我考60分没人骂我。”
“我考100分也没人夸我。”
“考100分太累了。”
“考清华太累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层次。”
“我是个垃圾,所以我爸妈把我扔了,我早就知道我是个垃圾了,我跟你不一样,我天生就不优秀。”
“……”
陈砚想到一句说一句,说到觉得好笑地地方就会自己莫名其妙地笑两声。
然后继续说下去。
湛柯车速越压越慢,与来时截然不同。
总有车跟在他后面摁喇叭。
总有车从左边超过去。
但他还是想慢一点,再慢一点。
虽然陈砚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针一样,扎进心脏的时候,疼痛的感觉无孔不入。
但他只觉得真实。
陈砚还在的那种真实。
“没有人天生优秀。”湛柯说。
“但我天生就是垃圾。”陈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湛柯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迷迷糊糊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又一次改了道。
带他回家。
从车里出来的时候陈砚醒了。
晕乎乎的喊了一声“冷”。
湛柯把外套脱了下来给他裹上,将他的重量都附加在自己身上,往电梯口走去。
“湛柯。”在电梯里,陈砚微微睁开眼睛,小声叫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