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陈砚这么自来熟的人。
强行朋友。
“……”
办公室里——
挂断电话后,陈砚盯着窗外发了一个很漫长的呆。
一直到握在手里的手机“嗡嗡”响起。
——季漪。
“喂?”陈砚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离开窗前。
“下班了吗?”季漪问。
啊,下班。
陈砚这才想起来,自己坐在办公室是在等下班。
他抬手看了一眼表,下班的点十分钟前就到了。
“你在哪儿?”陈砚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身上的西装。
面对镜子时,他才发现自己脸色看着惨白惨白的。
“你公司楼下。”季漪说。
陈砚倒了杯热水喝下,然后拿起钥匙向外走——
“等我。”
季漪的母亲年前查出肝癌,知道自己最多还能活六个月后,就借着病说什么都要季漪结婚。
说要在走之前看到她过得幸福。
季漪是姑姑带大的孩子,三四岁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她妈跟人跑了,她爸也再婚了。近二十年不闻不问,突然出现,就要求季漪尽做女儿的义务——出医疗费。
季漪忍了,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大问题。
结果没过几天,她妈后来生的孩子不知道从哪弄来她和前女友的照片,横冲直撞的把照片甩给季漪和她妈,指着季漪的鼻子骂她“死同性恋”。
然后不负她望,季漪妈以死相逼要看季漪结婚。
老泪纵横的,说的苦口婆心,“季漪!妈妈不能任由你这么放纵下去,你没有被教育好有我的责任,但妈妈必须看到你走上正途。”
然后瞪着她威胁,“你必须结婚!不然妈妈死不瞑目!”
季漪也算横行霸道了十几年,拳头一握就敢跟同龄男生决一死战的人,面对仅仅跟自己有所谓的“血缘关系”的亲妈,几句让人气到发笑的话她都张不开嘴反驳。
心里就算骂了几万次“傻逼”,面儿上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被逼的实在没辙,找上了陈砚。
陈砚之前已经间过季漪妈一次了。
他说话带着客气和疏离,有些话也是“暗藏玄机”“话里有话”,但季漪妈即使听出来了也不生气。
似乎就因为看到陈砚西装革履的散发着成功人士的气息。
以及响当当的学历。
但陈砚其实很头疼面对这个女人。
“阿姨。”陈砚搂着季漪走进病房。
季漪妈望着他笑,“小陈呀,你来啦?是不是刚下班?”
陈砚点头,“是。”
季漪妈又说:“那忙了一天也累了,快坐下吧。”
陈砚却摇头,“不了阿姨,我工作挺闲的。”
他和季漪都怕面对季漪妈。
来看望是一回事。
恨不得进来打个招呼转身就走是另一回事。
第9章 chapter9
“那你,”季漪妈颤颤巍巍的拿起一个苹果,“要吃点水果吗?”
季漪上前,把陈砚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对她说:“他不吃,我带他来就是想跟你说,婚期定了,请柬发了,别再让你女儿查我。”她眉头微蹙,不太情愿看躺在病床上的人。
每次看到这一幕,都会在心里不住的摇摆,要不要对她好一些,最后一点日子了。
但又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当年不管不顾的扔下她就跑。
二十多年来不闻不问。
病了,需要钱了,不知道从哪搞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仍由女儿往自己脸上扔照片,指着鼻子说自己“死同性恋”。
甚至做了帮凶。
她总在来去之间摇摆不定。
所以很怕来医院。
“妈没有,妈只是担心你不肯听妈的话,路走歪了。”季漪妈放在身子两侧的手捏了捏床单,她望着季漪,神色间挂着担忧。
季漪低着头,有些颓败的站在原地,想反驳又觉得无力。
“阿姨,”陈砚冷着脸,“是,婚期定了,婚礼过后就去办结婚证,我和季漪一辈子就挂钩了。这应该是您满意的,所谓的‘正道’,但我是该坦白告诉您,我不爱她,她也不爱我,我会满足她的物质生活,但我永远满足不了她的精神需求。同样,她对我也是。”
陈砚从第一次来见季漪妈开始,就是一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张狂模样,甚至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一次一次都在暗示“您女儿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偏偏季漪妈是个太过于世俗的人,见他西装革履开好车住好房,就觉得女儿嫁了他就值。
无论他怎么暗示,她都像是被隔绝了视听,怎么都感知不到。
或者说,觉得无所谓。
“好,你们婚礼怎么安排?”
是的,无所谓。
她眼中要她这个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女儿过好后半生的唯一裁决标准,是她嫁的人是否足够有钱。
陈砚觉得很可悲。
他一直都很能理解季漪这种想解释又懒得解释,同时也怕解释的感觉。
塞在心口,不上不下。
说,说不出来。
咽,咽不下去。
季漪重重地呼吸了一口,从包里拿出了两份请柬。
放在果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