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轻软又清亮,带着好听的少年音色,笃定地在他耳边发问:“是毒蛇咬的吗?那儿?”
而在那个梦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带着惊讶:“啧啧,秦少侠也太不小心了,不知道这种地方虫豸毒物众多,要分外小心吗?我身上东西也全摔掉了,没点儿能救你的解药呀。”
梦境里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觉得胸前的伤处越来越麻,眼前越发模糊。鼻间是落叶的腐败气味,还有山中青草的清气。
好半天,那少年又道:“虽然我俩是死对头,可我这人心善,见不得你中毒这么受苦。要不然——”
他幽幽靠近,语气轻佻:“我干脆把你杀了吧。”
……
“严叔,能掉个头,回校门口一下吗?”秦渊忽然开口。
严叔一怔:“哦,好啊。有事吗?”
秦渊踌躇了一下,低声道:“有个同学……好像打不到车。”
严叔连连应声:“好啊好啊,我们捎你同学一程,应该的!”
他是真的挺高兴。从小看着秦渊长大,他比谁都知道这孩子多不爱和人交朋友,这辆接送的车上,从来就没见他主动载过任何同学。
可这世上,哪有真的不喜欢同龄小伙伴的孩子呢?
黑色奥迪很快在下个路口掉头,风驰电掣向三中校门开去。
可重新回到那里时,刚刚偌大的校门口已经是一片空荡荡,那个拄着拐杖的男生不见了,只有明晃晃的铁门反射着阳光,闪着刺眼的光。
“应该是打到车了。”严叔遗憾地说,很快又高兴起来,“下次吧,下次记得叫你朋友来坐车,我们送他,对了,他住哪儿呀?”
秦渊靠在后座,半晌才淡淡回答:“不用了,并不认识。”
也只是,看他腿脚不方便。
八月的风吹在脸上,都带着火辣辣的触感。
阮轻暮坐在方离的车后座上,一手抓着两只拐杖,一只手艰难地搂着前面男生瘦得可怜的腰。
“喂,谢了啊!”他提高声音叫。
要不是方离回头来接他,都不知道得在校门口站上多久。
实际上,方离来的前一分钟,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再等不到出租车,就转身回教室待着,到太阳下山,再出来试试。
就算他不爱出汗,这一会儿功夫,也都汗湿了一层衣裳,活活被烤成小鱼干了!
方离吃力地蹬着车,小声说:“不客气,我沿着路往前骑,一直没看到有空车,就想着你大概也打不着。”
幸好他骑的不是那种没后座的山地车,而是一辆款式落伍的女式26型自行车,能带人。
阮轻暮歪着头,戳了方离一下:“刚刚拐杖砸到你了吧,有没有事?”
方离惶恐地摇摇头:“没没。”
阮轻暮懒洋洋地开口:“以后刘钧他们再来惹事,你跟我说,我罩你。”
方离在前面一言不发使劲踩着车轮:“……”
这话怎么接啊?
以前不是一起被刘钧他们欺负的么,差遣他们打饭买饮料,体育课上逼他们做捡羽毛球的球童,还当着全班人的面叫他们俩娘炮。
怎么一个暑假过去,忽然就日天日地了呢?
阮轻暮的家离三中不算远,方离按照他的指点,骑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远远地拐进了老城区的一条巷子。
这些年,本城的新城区建了好几个,全都高楼耸峙、道路宽敞,绿化带也整洁葱郁。
可新城区有多光鲜亮丽,东边的老城区就有多破败萧条。
道路狭窄杂乱,老旧的管线错综复杂,居民收入低,拆迁难度大。
路上不全是平路,方离生得比寻常男孩子还瘦弱,这一路带着人上坡下坡的,背后早就全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