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银川醒来之前就是听到这深情款款地声音在念这首诗,等记忆中的声音与这种声音完全重合时,才想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玉清宫一派萧瑟,一如往昔的千百个年头一样,撑起身,突如其来的痛直窜头皮,银川忍耐克己才把涌上喉咙的声音重新咽下。
她翻身下床,踉跄走了几步,动作一滞,果然是他。
天帝负手而立,言笑晏晏地模样,一派慈祥柔和,“见到本帝你很惊讶吗?”
银川蹙着眉头,有些难受,“天帝先前答应小仙的事,现在可否兑现了?”
“自然。前提是你需在宫中修养几日,等身上的伤养好了,待本帝寿诞那天,自会见到别凝。”阴凉的光照在她身上,徒添了一抹冷意,天帝抬脚往外走,又突然偏过头,“银川啊,天道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严。”
头疼的感觉有些蠢蠢欲动,天帝这一句话外之音,银川模模糊糊听懂了,但又没能放在心上。再过几日,她和别凝就能再见,而天帝让她修养,自我感觉也是有必要的,毕竟她的确是伤的不轻。
离天帝寿诞的日子,一天天地减少,她这次上天庭,所知消息的人数不多,所以在她休养生息的间隙,没有人来探望。或许是因为没人知道她上天庭,亦或别人忌惮她而不来,不管如何,倒也使她落得清闲。
天帝寿诞之日,一如夹桃仙子与赫连仙君那日一样铺张浪费,数不胜数地绸缎将万里长空染红。西王母寿诞之日,她早退,今日她定要玩个痛快。
闺阁内,银川对着黄澄澄的铜镜仔细描画浅黛的眉,又将手边放着的红纸放于嘴中一抿,反复几下,这精致妆容才算结束。
镜中之人,可令山河失色,叹为观止,银川欣赏了一番后,才发现自己同以前是完全不一样了。她还是那个飞扬跋扈的银川吗?
或许是的,她在别凝面前永远都是那个银川。在别人面前,她就不再是以前那个银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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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寿诞设置在蟠桃园内,葱郁繁茂的树、流动漂浮的云、清洌醉人的酒香与清香的熟桃。这是一场有些勤俭的寿诞,普普通通中透着矜贵,盛山珍海味的盘子皆是雕刻精致花纹的琉璃,所用杯具器皿无不透着流光溢彩的花纹。
银川赶赴宴会,在蟠桃园门口迎接她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别凝,也不是她最好的菁华姐姐,而是将她视作仇人的夹桃仙子。
待她临近时,夹桃仙子一见到她就怔住了。
“呦!你回来啦?功德圆满了?”
银川冲夹桃仙子轻抿着唇,想了想,道:“没呢,只差一分了。”
夹桃仙子对她的敌意似乎少了些许,起身行礼,紧抿的嘴唇一动,“那银川仙子还请入席吧。”
银川施施然回礼,而后向着蟠桃园里面走去。
朔白欣长的背影,走起路来带着三分狂狷,不论怎么看,夹桃仙子还是看着这背影,熟悉到将那抹身影与以前记忆的背影重叠。
她变了,银川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飞扬跋扈,嚣张狂妄的仙了。
寿宴开始是在正午午时,天界上空的烈日仿佛永不落于西山,很多仙友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于蟠桃树下的绿茵之中躲避艳阳。
当银川顶着一张令人失神的脸乱入蟠桃园,一路上,有人唏嘘不已,有人刚开口说的话戛然而止,也有人如遇恶狼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她从不知道自己有这种本事,能吸引旁人的注意,果然,还是爱装扮的美人才吸引人。
不介意旁人的目光,银川在四下里扫视一周后,方在一处阴凉的角落寻到靠在树旁特别惹眼的别凝。
别凝正在同月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语气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月老问的问题,别凝都会作答,不过除了作答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字出口,哪怕一个。
漫步走过去,月老在不远处已经看到了她,对方拄着拐杖,一脸友好的笑意,指着她的方向,对别凝道:“你看,你等的人她来了。”
别凝诧异下意识回过头,就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正踩着密集的云雾,一脸骄傲且张狂地朝她走来,那是自信的人,带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在诸仙聚集的天帝寿宴上,明目张胆地向她走来。
瞬间,天地万物化为乌有,只有两个人,她们都在为彼此活着。
银川停在别凝面前,露出使人心悸的笑靥,“别凝,我来了。”
我来了,我跨过无数天阶与雷刑加身,终于来到了你的面前。
“然后呢?”轻如鸿羽的一句话,只有临近的三人能听到。
月老察言观色出氛围不对,便老态龙钟地捶着腰,“唉,太白怎么还没到?老朽去看看,别凝啊,你与银川好好说会话。”
等月老拄着拐杖走去了别的地方,银川方才隐忍不发的模样,才在这一刻丢盔弃甲,她用怀疑的眼光,死死盯着别凝的眼睛。
对方的脸上仍旧带着随风而动的面纱,给人的感觉有些冷意,冷的像没有感情,银川不知道对方发生过什么,但不周山上的事,她还没向别凝质问,别凝倒先要对她冷言冷语了?!
这是什么道理?!
似乎是蟠桃树的树皮坑坑洼洼咯的别凝难受,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