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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边睡得很早,景辛也很容易地进入了睡眠,只是戚慎夜里被门外的动静唤醒。他起身行至屏风前,暗卫入内禀报说没有见到秦无恒与沈清月有过接触。
    明日就要离开这里,沈清月今日便与山下村民在告别。
    邻里都舍不得她走,她在所有人眼里是那样热心,每次都给他们这些在农场做工的多发月钱。
    李松的娘子最是舍不得沈清月,给沈清月捎了许多自家做的干粮。这些干粮都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沈清月没有拒绝,都微笑收下,她忽然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李松那日林中的事情。
    “还多亏了景妃给你做主,都说景妃娘娘如今心善,她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李松正在试他家娘子给沈清月带的桃甜不甜,果肉卡在喉咙里,他一边极自然地咽下一边说:“是我自己想的主意!我猜我家老黑养了二十年必然是通了灵性,果不其然。那景妃只是没有让侍卫拦我,放了我进去,她可真是心善啊。”
    李松没有透露这是景辛的主意。
    他不敢透露。景辛早就与他打过招呼,不管任何人问起来,包括他的娘子,都要说这是他自己的主意。她说的其中利害非常严峻,他似懂非懂,只明白暴露了她他一家便会受到恶人牵连。他家小儿呛了太多水,伤及了肺部,还是因为景辛派来的太医才治好了肺病,他心里感激着哩。
    沈清月没有再问什么,她本来就对李家有愧疚,没有再坐,拿上邻里送的东西离开了村子。
    身后跟着她的丫鬟锦翠,出来后前处小径上有戚慎派给她的宫女在等候。
    她让宫女先回去,还想自己再走走。
    宫女走后,锦翠跟沈清月对视了一个眼神便去了天子地界,找到心腹交代了一句话。
    锦翠回来时,沈清月等在山下那颗相思树下。
    少女红衣在微风里飘动,托着下颔远远眺望她,眼里盛着笑意等她。锦翠走近,唇边的话便不好说出口了。
    锦翠犹豫了会儿才说:“小姐,公子说山中多了天子的巡卫,他如今也不便与你单独相见,他会找机会过来,但不确定能不能赶来,若酉时还未见他便不用等他。”
    沈清月表示理解,弯起唇:“嗯,我等他。”
    主仆俩远眺这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有些不舍,说起许多趣事。直到酉时过去沈清月也还是没有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锦翠便劝她回去,免得天子起疑。
    沈清月道:“天子如今刚有了第一个子嗣,景妃身孕还不稳,他很看重,不会多在意我。”她让锦翠先走。
    锦翠自然不会撇下主子一个人,便一直陪她等。
    沈清月在石板上坐了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
    她昂首看头顶的星空,晚风吹得头顶相思树的叶子簌簌落下,她小心捡起一片叶子,珍藏在腰间的锦囊里。
    锦翠忽然就很想哭,沈清月连忙问:“怎么了?”
    “小姐,奴婢心疼您。”
    沈清月一愣,笑道:“傻丫头,我如今很好啊。”她敛了笑,望着夜色说起,“母亲说她会化成天上那颗最亮的星星守着我,我如今就快大仇得报了,我很开心。”
    她起身:“回去吧。”
    锦翠跟在她身后问:“天子会吃人,他如果震怒伤害了小姐怎么办?公子会护住小姐吗?”
    沈清月沉默了一会儿:“宫中有景妃,她是个好人。”
    锦翠微愣:“可您要与她争宠,她不会害您?”
    沈清月犹豫了下,说不会。她感觉景辛不会害她。
    她与景辛的相遇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相见恨晚,又总有股太过巧合的意味。但她没有在景辛身上看出破绽,她们很相似,都做着迫不得已的事。
    景辛被追赶的那头老虎是她农场饲养的,在她得知她险些害死景辛时犹豫了,最终打算收手。
    那日林中救驾,秦无恒的计划是乱箭射死景辛,在暗卫出手那一刻她提前策马跃下,阻止了这个计划。
    她是要复仇,可是她不愿伤害无辜的人。秦无恒虽然生了她的气,但他是她最亲密的人,气总归会消的。
    ……
    翌日早晨,队伍从山中返程。
    因为后妃的马车只有景辛这一辆,秦无恒事后准备的并不如宫中带出来的好,景辛便提出让沈清月跟她同乘一辆马车。
    戚慎眉目淡淡,扫了景辛一眼道:“你与寡人一起,沈氏要看笼中老虎,恐会惊扰子嗣。”
    这样安排妥,景辛便叮嘱沈清月:“那姐姐坐我的马车吧,我在车上给你备了柑橘,若是晕车可以缓解。”毕竟看过小说,她知道沈清月也会晕车,小说里是吃过柑橘才好些。
    沈清月敛眉朝她行礼道谢。
    景辛坐上马车便懒洋洋躺下,这一路戚慎知道她身体不适,倒也没有再乱动她。
    三日的路程因着她身怀有孕,仔细行了五日才到汴都。
    队伍浩浩荡荡穿过长街,沿途跪满百姓,车帘被风吹起,景辛瞥了眼,被一个写着“程氏画摊”的店招吸引,转头瞧向窗外。
    店招下是个摊位,长案上有笔墨纸砚。
    背后的屏风上挂满了几幅画,有山水有人物,每幅画都有独特之处。
    但中间那幅画却是另类,高高的一把椅子上蹲着个虎面人身的人,底下满是惊慌乱串的百姓,周围树木倒塌,山河也画得荒凉。
    好家伙,这就是第一画手程重楼?
    摊位前的年轻男子跪在人群中,看不清脸,但笔直的脊背倒依旧带着一身倔骨。
    敢把这种影射戚慎是个吃人的妖怪的画放在c位,胆子够大啊。
    戚慎问她在看什么,景辛忙放下帘子,笑了下避开。
    挑个时间她要找程重楼比试,看谁能当大梁第一画手。
    天子銮驾在前,最先驶入宫门,戚慎忽然喊了声:“慢。”
    “将老虎送往猎场饲养,沈氏有功,特赏饲养司一职。”
    景辛正靠在车壁上闭目,蓦然睁开眼。
    让沈清月去饲养老虎,她没有听错?而且不是像原书里那样把老虎养在王宫了?他这是什么计划?
    她有些懵逼。
    车外也传来秦无恒的询问:“天子,您千里迢迢带回的兽中之王与山中女仙,不带入王宫?”
    戚慎笑了下:“一山不容二虎,寡人已是王,何须再弄个畜生留在身边,再者恐会吵了子嗣。”
    车轮缓缓滑动,秦无恒最后再一次询问:“沈氏也不带入王宫吗?”
    戚慎有些不耐:“问问她在温泉池那夜做了什么好事。”
    秦无恒不敢再触怒他,马车徐徐驶入宫门。
    景辛倒是没料到剧情会这么发展,这样敲山震虎,秦无恒会不会狗急跳墙?
    她垂眸思考,忽听一声戚慎的低笑。
    “王上?”这很像一种等待大戏的笑。
    他问:“在想什么?”
    “臣妾在想您太英明了。”
    戚慎瞥了她一眼,唇角笑意倒是不减。车轮碾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颠簸,他不用看也能知道这是行到了哪里,直接喊停,笑容也在瞬间敛下。
    景辛感叹帝王变脸的快。
    “交代太医诊脉,你好生休养身体。”
    成福在外掀起车帘,跪地摆好脚蹬恭迎戚慎下车。
    *
    还是王宫舒服。
    景辛刚进棠翠宫便听到喵咪的叫声,云卷从廊下飞跑向她,踩在她脚背上跳,喵呜声拖得特别愉悦。
    她高兴地弯腰抱起云卷,有肉了呀。
    二十几名宫人跪满庭院,都喊着恭迎娘娘回宫。
    景辛让大家都起身,瞧着最前头的雨珠:“雨珠上前些,腿好些了吗?”
    雨珠走路已经不再跛脚,见到她也是真的高兴,忙说已经大好了。
    长欢道:“娘娘在路上还惦记着你煮的粥呢,娘娘如今怀着子嗣,你们可都要好生伺候着。”
    这一交代,所有宫人与有荣焉,脸上都是喜色。
    雨珠是真为主子高兴,行完礼就要跑向厨房。
    “去哪。”景辛失笑,叫住她,“明日早膳我再吃,别忙活。”
    回宫已经是下午,她沐浴后便用起晚膳,古代远途一趟真不是人干的事,她直接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这两天戚慎忙着处理堆积的政务,他一向不喜欢坐在御案前太久,恰逢温伯元等人有几件棘手的事催得急,他召见了好几波大臣,爱动的人坐久了脾气便上来了,扔了臣子递上来的奏疏直接喊随便处置。
    成福第一次做御前总管,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讨好戚慎。
    戚慎掀起眼皮,喝道:“杵着干什么,上点心。”
    于是紫延宫殿门外不断有宫人鱼贯而入,盘中端着各式精美的点心。
    但戚慎吃得并不畅快,每道尝了一口,恹恹丢下金玉叉。
    “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宣少宰。”
    成福心惊胆颤去少宰府把秦无恒请来。
    戚慎直奔主题:“寡人不想吃这些糕点。”
    他在很多事上很依赖秦无恒,此刻亦是如此。
    秦无恒默默将他脸上急迫的暴躁收入眼底,知道他生气就要吃点心,而吃不到好吃的点心心情更会糟透。
    “景妃娘娘的泡芙……”
    “那夹心油腻,寡人不想再吃。”
    秦无恒敛眉:“在玉屏王上吃到的糕点如何?可还想再尝试?”
    戚慎敛眉,道了声甚好,但说:“那是沈氏做的。”
    秦无恒便不再作声。
    他越想推出去的东西越沉得住气,并不会焦急让自己乱了阵脚。
    果然,戚慎皱起眉,很勉强地道了声:“把她诏入宫吧,但若再敢忤逆寡人,呵。”
    秦无恒敛眉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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