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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雨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出声:“晚儿知道爷的母亲是谁吗?”
    没等她回答,又像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着:“爷的母亲,曾与户部柳尚书长子订了婚。当年成婚的时候,当今皇上到场祝贺,不料看见了我母亲的长相,当下就把她夺回宫中软禁起来。在此期间竟使了烈性迷药强了她,于是就有了我六哥,所以他的身体才会从出生就这么弱。此事对当时的朝中所有人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后来为了给满朝一个交代,平息众人的怒火,就给了她一个妃子的头衔,并承诺保住我兄长的性命。
    我母亲在宫中一直郁郁寡欢,这本就不是她的错,她的娘家却因此事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直到我六岁那年她去世,都没有一人进宫看过她。反倒是她当初的未婚夫,至今仍未娶妻,在我与兄长长大之前,柳家暗中帮了不少忙,我们才得以在这后宫存活下来。”
    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响着水泡,从壶嘴里冒出袅袅水汽,齐雨辰把水壶从炉上拿下冲淋整个茶壶和茶杯,然后往茶壶中置入一些茶叶,又将滚水冲入壶中,将冲泡好的茶倒入茶海,再分入两个茶杯中,拿起其中一个放在秦轻晚面前,自己却是一饮而尽,就好像此时喝的并不是茶,而是烈酒,一醉方休。
    秦轻晚拿起茶杯,啜入嘴中。不知是不是齐雨辰的茶叶放多了,茶汤从舌尖沿舌两侧流到舌根,再回到舌头,却没有品尝出甘甜,而是浓郁的苦味,是她这辈子都没尝过的苦。
    齐雨辰面色平静,像是在诉说他人的故事般,继续讲着:
    “长大后,皇上起了立太子的念头,我和兄长就如同所有的朝臣一般,面临着选边站的问题。二哥乃是人心所向;五哥背后是贵妃,势力强大;叁皇子是皇后亲生,但当时的皇后母族还未有如今朝廷中的仗势。五哥却是对皇位没有兴趣,太子之争明争暗夺进行了好几年,最后是叁皇子拿到了太子之位,但至今也没坐的牢固。因为原本想要支持五哥的势力无了去处,于是一部分暗中观望,一部分倒头投奔了二哥,现在的朝廷几乎就是二哥与叁皇子分庭抗争,剩下的就是老臣和少数人暂且观望。
    在二哥和叁皇子在争夺太子之名前,二哥曾隐晦地想拉拢我。我那时才不过十二岁,故意地在宫中活得像个透明人般,除了赏画写字就是研究古玩,就怕被卷入这场漩涡之中。我当时真是心中一惊,当头棒喝,本以为自己真能如此小心翼翼地活下去,没想到不容许的却不是我的生存方式,而是我的出身。从外人的眼光看来,不管势力强弱,好歹我也是个皇子,无论如何都是个抢夺的箭靶,而我心里清楚,一旦踏入这个不归路,下场只有两种:站错队,死;站对,活着,一辈子成为被新皇挟持的笼中鸟,不会有第叁条路。”
    齐雨辰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却是听得秦轻晚心惊肉跳。
    “但是爷,就算您想明哲保身,到了最后也不见得能成行。您最终也只能选择站队。”秦轻晚轻声说道。
    齐雨辰放下茶杯,伸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脸,说:“晚儿真是聪慧。”
    然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秦轻晚见他不再说话,心里清楚他不想让她陷入这趟浑水,于是放下茶杯,灭了炉中的火,坐在他的身侧,握住他的手,说:
    “爷,您不必瞒着晚儿。晚儿明白您想保护我,所以不告诉我全部的事情,但是如今既然我已嫁给了您,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解到爷的打算和如今真正的形势,就能使我心中有数,万一遇到事情,我当下也能做出正确判断,不是吗?”
    齐雨辰仍是不语,半天才叹了一口气,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说:“晚儿,你可知道,爷只想爷想让你当个快快乐乐的皇妃,陪在爷的身旁。”
    “晚儿明白爷对我的好,所以更希望能为爷分忧解难,只要爷还信任晚儿。”
    “对你,我当然是信的......晚儿觉得我选了哪条路?”齐雨辰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抱着她躺在榻上,
    “您支持的绝不会是太子;五皇子也不是您支持的人,因为爷已经说了他无意皇位;七皇子在所有皇子中人言轻微,也不像是他。难道爷接受了二皇子的拉拢?”秦轻晚仔细想了想后答道。
    “不是。”齐雨辰顿了顿,
    “是六皇子,我的兄长。”
    “咦?!”秦轻晚大吃一惊。朝见礼时,她亲眼见过六皇子病恹恹的样子,那一看就不是装出来的。他们是同父同母所生,以齐雨辰的头脑来看,六皇子的确不会差多少,但他这样的身体,能承接大位吗?
    她是如此想的,也问出了口。
    “兄长事实上在四年前就已完全调养好了身子,能瞒到现在,是因为很早之前就私下拉拢了一位宫中太医。皇上淫乱,助兴和淫药需求不少,宫中这些太医对这些歪门邪道多多少少都有所涉猎,制作一种不伤身却令人脸色发白的药更不在话下。兄长自从身子渐好后就有了坐上那个位子的想法,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借助他人的力量,在这个虎视眈眈的朝廷中保护我们兄弟二人。为了隐瞒众人,平时便服用这种药,表面上也开始与我也越离越远,正巧我在二哥找上我之后就开始刻意与五哥交好,也造成众人我们兄弟俩性子不同便逐渐生疏的印象。
    而我从一开始的确是想依附在五哥身后。他母妃娘家,至今为止仍然势头强劲,势力错根复杂,就算是太子上台也不一定能全根拔除,所以他不怕得罪任何一位皇子。相熟之后才了解到,他心思玲珑,除了那臭毛病,人品倒也不差。”
    秦轻晚看到他的脸上的线条变得温柔起来,忍不住地说:“晚儿听爷的口气,与那五皇子甚是亲近。”
    “的确。五哥放荡不羁,在女色方面算是最能继承了皇上的血统,天生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但他亦有自知之明,不愿意接了那个位子,就是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当今皇上,扰乱朝纲,祸害百姓。本想着在他身边能让我的名声变臭,减低其他人对我的怀疑。不过,看样子他倒是从未怀疑过我的初衷。嗯,或许怀疑过,只不过没讲出来吧,对我倒是一如既往。”齐雨辰微笑了一下,说着说着话语中又带了许苦涩。
    “爷......”她心中一酸,不知道说什么好。齐雨辰对五皇子是感激和亲近的,但因为身份不同,所站的位置不同,又无法让他真正能够与五皇子交心,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宫中,血脉亲人或被迫无法亲近、或亲近却无法信任,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齐雨辰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摩挲,细细地吻着她的手心:“晚儿......爷多欢喜你是个如此知我心的女子,但又恼你是如此敏慧......爷实在不想把你卷入这浑水之中......”
    秦轻晚看着眼前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脆弱的男人,心疼地伸手抱住了他的头,细细地在他的脸上轻啄着:“爷......晚儿会一直在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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