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到了今天, 我还时不时地想着这件事。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只是,就算反驳了,又能怎么样呢?
走出电梯, 我拿出钥匙插入门锁,金属机关流畅地转动。拔出钥匙, 轻轻一推,铁门快速弹开。每次走进洛唯宿舍的过程,都是如此简单轻松。
可这一次, 空气突然粘稠无比, 门里门外这一小步之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阻挡着我。
我又想起了一件事。
昨天晚上,洛唯在客厅和父母视频。我感冒刚好,躺在床上休息,隐约听见洛阿姨的声音从手机里飘来:
“你们暑假要不要回来结个婚?”
轻声细语, 又振聋发聩。我睁开眼睛,立马睡不着了。短暂的心动狂喜过后,突如其来的忧虑包围了我。我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我很担心洛唯会突然冲进来跟我求婚。
“太早了吧。”洛唯想也没想就说,“我还小。”
我竟然松了一口气。
“但也到可以结婚年龄了。”周叔叔措辞严谨,“有空考虑一下?”
“好吧,我先考虑两年。”洛唯说。
等到视频结束,她回房搂着我入睡,贴着我的耳朵,小心翼翼地问我喜不喜欢婚纱。
“你穿上一定会很漂亮。”我想想后说。
“那你自己呢?”她追问。
“嗯……我也喜欢。”我发自内心地说。
然后她非常开心,就连在睡梦中都在不安分的笑。
我突然明白了她拒绝父母的真正原因。想来人生的赛跑里,我终于变成了拖后腿的那个人。
昨天之后,这段记忆如影随形,字字印在心里。我细细品读着它,密密麻麻,字里行间闪烁着不安与嘲讽。不安是未来的暴风雨,嘲讽是我的难以启齿的懦弱。
“秋渝秋渝。”
我回过神,先听见洛唯轻柔的嗓音,欢快得不带一丝杂质。随后她出现在门后的视线里,坐在沙发上,白衬衫领口松开,背上压着我的鲨鱼,朝我温柔的笑。
我顿时没了犹豫,上前倒在沙发上,张开手臂将她抱进怀里。她配合地坐上来,自然而然地搂住我的脖子。
“我回来晚了,今天的实验出了点问题。”我摸了摸她的下巴。
“嗯,我看见你给我发的微信了,你晚饭吃了吗?”她关切地问。
“吃了,你呢?”
“吃了,不过少了一道下饭的菜,所以吃着不香。”她歪着头,煞有其事地说。
“什么下饭菜?”我摘掉她的眼镜,轻轻折好后放在茶几上。她的鼻梁上留了两道浅浅的红印,我又伸出指尖给她揉了揉。
“你呀。”她贴近我,在我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兴许是因为眼前的人太美,我突然有点晕。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柔和的色彩美到恍若不真实。
“……随便吃。”
“好哦。”
客厅的灯泡估计得换了,不然洛唯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估计是看我懵了好几秒,她扑哧笑了,随即捧住我的脸颊,低头细细地亲吻我。
从额头到脸颊,再到嘴唇。我幻想着自己脸上布满了唇印,尽管她从不涂口红。但它们就在那里,火辣辣地彰显着令人愉悦的存在感。
我紧紧回搂住她,额头贴着额头,渐渐加深了亲吻。唇齿交缠间,她的迷恋、我的依赖,我细细了解其中滋味,终于读懂了我原本那说不清的情绪。
这是一个愧疚的吻。
四片唇瓣的两端,一头是她毫无保留的真心。而另一头,矜持克制下,藏匿着我的真心,以及一颗若隐若现的私心。
可人不能同时拥有两颗心。如同化学反应,两端的平衡条件一旦被打破,原先的宁静安好便不复存在。
有些事情,我怎么想不明白呢。有些选择,我闭着眼睛就能做。我妈当年吃了岑丰的亏,我可不能再让我家洛唯重蹈覆辙。
哼,什么同性相斥。
我的这声埋怨在脑海里悠悠回荡,又虚又傲娇。
“秋渝,你在想什么?”洛唯问我。
浴室里蒸汽缭绕,她的脸颊上挂着水珠,眼神清澈得宛如一汪山泉。
我愣了愣,没有直面回答。“先闭上眼睛,我要给你冲头发啦。”我拿起花洒,示意她坐过来。
她乖乖坐进我怀里,闭上眼,任由我鼓捣她头上的泡沫,绵软的雪白山丘冲刷成一道湿漉漉的亮黑瀑布。
“好啦,睁眼吧。”最后我在她耳垂上亲了一口。她反手过来掐了我一下,耳朵刷地就红了。
“对哦,超导效应。”我突然又说。
“嗯?”
“我刚才在想超导效应的原理,BCS理论。”
洛唯顿了顿,声音突然从可爱切换成学术腔:“你是有什么不太理解的地方吗?”
这个无缝衔接实在了得。我没忍住笑了,揉着她的脸说:“洛老师,你也太敬业了吧。”
她被我揉得话都说不清了,最后回头默默瞪了我一眼。我轻咳一声,立即恢复了严肃的神色。
“也不是不理解,”我努力组织语言,想要把新想法表达得更流畅直接,“我是突然想到了……我们。”
水花溅起几道响声,洛唯转过身与我对坐,眼神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