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谢天说,“那天我在飞机上看到,起飞的时候还是阴天,但是到了天上,云层那么白,阳光那么亮,就觉得很多事都变得不一样了。”
苏任若有所思地说:“我也看到从机场去学校的路那么长,那么空旷,还有山。”
“你爬山了吗?”
“没有,爬不动,太高了。”苏任说,“那山也不好看,光秃秃的,一点都没有开发过,想上去就真的得爬。”
“是啊,太高了,又不好看。”
“但那是我没看过的山,没看过的要多看看。你看到了天空,我看到了山,我们能看到的东西都比以前多了很多,世界之外还有世界,自己的人生也一定会和别人的人生相遇。”
“所以我要谢谢你把学校里的孩子保护得那么好,让他们不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到过多的同情。”
“他们不需要同情,需要的是理解。”苏任说,“就像我们一样,有时甚至连理解都是不必的。”
谢天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苏任的手很干净,谢天就一根接一根数他的手指头。送饮品的服务生放下饮料时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们一眼,但谢天没有松开,苏任也没有本能地把手缩回去。是啊,有时连理解都是不必的,周围有很多眼睛,人总难免要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也许自以为的快乐在旁人眼里就是丑陋的病症和伤口,但那又如何。
苏任已经学会了坦然。
“等片子拍好了你一起来把关。”
谢天说:“不用,我相信你。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
“你要做什么?”
“先把游泳学会了,考完驾照,我还得去读书、考试、拿学历,继续练习武术参加比赛啊。”
“那你有的忙了,留点时间给我。”
“放心吧,我会安排好。”谢天笑着说,“不会影响快乐的事情。”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哪个?”
苏任也笑了,他觉得不用说得那么清楚,谢天什么都明白。
一个星期后,他们又回到老周的学校,和摄制组一起在那里住了一个月。明龙集团成立了明龙公益基金会,宣布将集团每年总收入的百分之零点五作为公益基金,用于助学扶贫。
即使有苏擎帮忙,苏任也非常明显地忙碌起来。他曾经觉得工作只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方式,也能理解像谢天那样的人为生计奔忙,或是像老爸和哥哥一样为事业不眠不休,但他从没有让自己如此投入地工作过。以谢天的名义去回报这个把他养大又教育成人的学校,苏任不认为是自己的私心,因为这是一个开始,如果没有这个故事,他永远不会看到那些荒凉的山和淳朴的笑容。
程侠为学校建了官网,把精心制作的宣传片放在首页。上线之前,苏任还是拉着谢天先看了一遍。
谢天从屏幕中看到熟悉的学校,镜头里很少出现孩子的特写,有时只有声音在谈论一些套路的动作如何学习,有时又是无关紧要的远山。从画面上看,很多镜头都是无意中拍摄的,只是通过优秀的剪辑看起来那么饱满而充实。只有一个镜头里出现了一个女孩的背影特写,谢天认出那是梁婉,她正坐在学校的操场上唱歌。那稚气未脱的歌声和不明白歌词意义的模糊发音间隙响起了音乐,镜头转向天空直入云层。
谢天望着屏幕的眼睛,忽然滑下一滴眼泪。
苏任第一次看到他流泪,那一滴眼泪让他既想要轻轻抹去,又有点舍不得。
“怎么了?”
谢天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伸手擦了一下。
“拍得挺感人的。”谢天说,“这首歌肯定是璇璇教的,小时候她和人打完架不敢回去,就一个人爬到山上坐着,我还得抹黑去找她。”
“真好听,将来小梁婉也会像璇璇那么坚强。”
苏任永远忘不了小女孩在他脸颊上那一下带着棒棒糖甜味的亲吻。
“我得谢谢你为他们做了那么多。”谢天说,“老周给我打电话说现在学校的招生咨询热线打不停,以前学校就暑假开一次招生,也没几个人来报名,现在寒假再开一次。他亲自面试考核,了解学生的家庭情况和身体条件,尽量不耽误孩子们的天赋,也不影响他们去别的学校入学学习。”
“老周在办校这方面我当然放心了,听说还在招教练,这几年都有得忙了。”
“忙一点好,他不能闲着,有事做才高兴。”谢天说,“你呢,最近也忙得不见人。”
“我是基金会的第一个志愿者,下个星期还要去几个乡村学校实地调研。再下个星期我妈生日,你得陪我回去给她庆祝。”
“你妈早跟我说了,还让我提醒你别忘了。”
苏任酸溜溜地说:“我妈现在都不怎么跟我联系,我还得从你这打听她的消息啊,真不拿我当儿子。”
“那你还不多回去表现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