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斜阳西照。
散落在室,落了一地的余晖。
睡了这么久?
他长出了口气,按了下后脑勺,看着外边的天色,脑袋还有些昏沉,大抵睡多了。
话说回来,来前不是嘱咐李默,结果出来后,就立刻给他打电话的吗?
“嘶...手机......”
他嘟囔了声,伸手想去找手机,却在垂眸时蓦地停住了呼吸。
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小家伙就蜷缩在他的身边,隔着薄薄的一层床板,呼吸浅浅,红唇微启,几乎是要偎进他怀中的模样,深棕色的长卷发在床单上蜿蜒着,有几缕还绕在了指尖。
只稍一低头,就能亲上的距离。
“......”
他轻咳一声,转开视线,脸却红了。
等等?
他俩在这睡了这么久,都没人进来?还是他睡的太沉了?
他皱了下眉头。
正巧这时,不知丢哪儿的手机震动了下。
声音在这房中无限放大,到最后,简直是震耳欲聋。
他有些慌乱起来,左顾右盼的,却也没想起自己今早究竟是把手机丢哪儿了。
可那声音还和催命似的响着。
分分钟都能将床上熟睡的小家伙吵醒着的样子。
他甚至都看见她轻颤的眼睫。
......
第三次铃声响起。
他眸光微闪,犹豫着伸手,捂着了她的耳朵。
指尖上传来如暖玉般的触感。
他有些忐忑不安地低头,看见她仍在熟睡着后,才长松了口气,神经骤然放松。
又猛然提起。
她似乎是感觉到不适,嘟囔着转头,将脑袋靠进他的手心,蹭了蹭,像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
呼吸一滞。
直到她温热的呼吸全喷洒在手上,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动作代表着亲昵与依赖,指尖微顿,却没有放开。
不舍得放开。
只想待在她身边。
可那不知道放在哪的手机还和催命一样响着。
“.……乖乖在这等我。”
他叹息一声,抬手摩挲了下她的脸颊,确认她没有要转醒的迹象后,才咬着牙转头,循声找到电话,接起。
“喂,李默...不,我不要听那一大长串,讲重点!”
他一边说着,一手推开房门,却意外撞上个熟悉的面孔。
——谢愉。
*
半个小时后。
医院一楼的咖啡厅。
俩人各坐一边,剑拔弩张。
嗯,剑拔弩张的是谢愉,莫名心虚的人是他。
倒不是怕这人,主要是...
他抬眸瞥了眼对面的谢愉,又低下头,心头有怪异感不断涌上。
怎么老有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不满意的感觉?
他摸了摸后脑勺,有些耐不住这奇怪的气氛,正欲开口,却见身前的谢愉放下咖啡,看着他,淡淡道:
“林牧黎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是你干的吧?不然警|察也不会恰到好处的赶到现场,杨富也不会那么刚好的活下来。”
“......”
他皱了下眉,瞥了眼满脸审视的谢愉,心下疑惑,却还是耐着性子应:“是,我干的。”
“那那个疯子呢?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谢愉又问了声,眼中有讥讽的笑,“可别说又要送去疗养院啊,十几年前,你们家就是这么说的。”
“不会。”
林木洵摇摇头,闷声道:“若是法律解决不了的话,就由我来解决。”
“哦?”
谢愉挑了下眉,还未来得及笑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就听见他又是一声:
“半年前,我让乐礼以阿迟的名义,买了个岛,决定权,在阿迟手上。”
“......”
谢愉沉默了。
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家女儿大了一岁的人,许久后,才叹息一声,道:
“是为了阿迟?”
“...是。”
“你喜欢她?”
“!!!”
林牧洵诧异抬眸,对上她带着揶揄的视线时,眼中还有未曾散去的疑惑。
“不是,我——”
他挠挠头,正想解释,却听见谢愉带着笑意的又是一句:
“哎呀?不是吗?我觉得我家那小崽子还蛮喜欢你的,知道你和那疯子订婚,气得在楼上大骂了你三天混蛋呢。”
“咳....咳咳!不是...”
他剧烈咳嗽起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看谢愉,眼神闪烁着,耳朵却红了个通透。
好在谢愉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见他尴尬,便也不再调侃,只是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
“我和她爸今晚还有事,得出去趟,阿迟那,就麻烦你照顾了。”
“......”
他闻言,抬起头,目送着谢愉走远。
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垂下脑袋,有些懊恼。
他倒是想好好和阿迟谈谈。
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反而有些...无从下嘴了。
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也不知道该说到什么地步。
是要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还是浅谈即止,继续像哄小孩一样的哄她?
他不知道。
好像不管的那种,都会伤害到她。
“呼——”
算了。
他深吸了口气,终于打定主意,起身往门外走去。
将选择权,交给她自己吧。
*
哗啦。
门在他身后合上。
他缓步走进病房,就看见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拉开了,映着外边的斜阳。
而那方才还睡在他身边的小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半坐在床上,长发顺着肩膀披散下来,映着长睫下的浅茶色瞳孔,在夕阳下呈现出近似于流金般的质感。
在看外面的风景么?
他看了眼外边的云和江景,犹豫着上前。
直到将手中的粥放在旁边的小板子上时,她才听见声音回头。
目光在半空中相接。
他一怔,看着她眼中升腾起的疑惑,还以为是她不爱吃粥,挠挠头,有些为难道:
“医生说,你刚刚做完手术,只能吃这些好消化的......”
“抱抱。”
“?!!”
他诧异抬眸,就见那小家伙爬下床,趔趄地朝他走来,摊开手时,眼里还有未消逝的雾气。
像是个——急需安慰的小孩子。
瞳孔骤然收缩了下。
等再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拱了个温热的小脑袋,还哼哼唧唧的。
“怎么了?哪里疼么?”
理智终于回笼,他有些奇怪于这突如其来的依赖,轻声询问了句。
没有回应。
她只是趴在那儿,长睫半阖,眼带委屈,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
隐约瞧着,竟有种小海豹的即视感。
——刚出生的那种,毛茸茸的,雪白的一团,趴在手上,一双湿漉漉的眼,光是看着,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揉揉她的脑袋。
他哑然失笑,稍微用了点力,将她整个抱起,放到旁边的床上,又蹲下|身,对上她的眼,笑道:
“怎么突然这么黏我啊?”
“......”
她停了会儿,目光下移,嘴唇轻启,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嗯?”
他听不太清,便又凑近了些,伸手撩开她额前的碎发,这才听见她在碎碎念的是什么东西。
“我还以为我做梦了。”
“梦?”
林牧洵有些奇怪,正想继续询问,就见着她嘴角抽搐了下,蓦地滚下俩行泪来。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溅落在他的手上,烫的吓人。
“阿迟?”
他慌乱起来,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哄,衣领却被她攥住,接着,耳边便传来她抽噎中还混着哭腔的声音。
“我刚刚起来没看见你,还以为早上的那个你,是我睡懵后产生的幻觉。”
“幻,幻觉?”
他有些哭笑不得,正想解释,却听见她转头又是一句:“我做手术的时候,你也没来,连个电话都没打!”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被林牧黎拐走了!!”
“啊?我?!我没有——”
他指了指自己,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拐走”指的是什么,张口就想解释他没有,那订婚到最后也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口头消息。
可最后,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在她潸然而下的眼泪中归于沉寂。
他停了下,转而安慰道:“好好,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再哭把伤口崩掉了。”
“...不好,你就是个混蛋。”
短短一声,态度鲜明地表达了对他的不满。
“......”
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和鼻尖,他一时不知道该安慰什么,只能抬手抹去她眼上的泪,轻声道:
“不好还攥着我的衣角?嗯?”
“!!”
谢迟一惊,就想放手,却被他攥住。
紧接着,连人带手一起,坠入他熟悉的怀抱。
“大白熊,没有护住。”
耳边传来他低沉的一声,混合着他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
谢迟愣了下,抬眸往上看去,撞进他带笑的眉眼。
眼上落了个温热的东西,带着不轻不重地力度。
“其它东西倒是保住了,没让她碰。”
他说着,确认眼睛那暂时没有肿起来的风险后,才放下手,将她揽进怀中,“包括我。”
?
谢迟眨眨眼,不解地看她。
眼前的光影不断交错。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像是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抱着她,耐心地等她哭完,然后俯下身,伏在她的耳畔,用无比认真的声音说——
“我是你的,还记得么?”
“......”
她停了下,喉咙轻滚。
许久后,才吸了吸鼻子,低头偎进他怀中,紧紧抱住。
“你本来就是我的。”
他轻笑一声,没有反驳,抬手抚上她的发旋,纳入怀中,细细安抚。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家伙这么霸道。
不过,霸道就霸道吧。
反正他乐意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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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迟:所以,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说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