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倾城躺在床上，见状不由道，“我真的没事，以前也经常头晕的。”
说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顾萧棠道，“我还有头晕的药，在那个包里，你帮我拿一下。”
“没事，就让医生看看。”顾萧棠说着摸了摸她的头，随后转身朝着莫倾城指的包走过去。
在里面翻找了一会，最后顾萧棠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瓶子上面没有任何的字迹和标签，什么都没有。
顾萧棠看着手里的药瓶，眉头轻蹙，这时身后传来医生疑惑的嗓音，“噫，你这个怎么有点像……”
医生说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落在莫倾城的脸上，里面带着隐隐的打量和深思。
顾萧棠见状忙走了过来，问，“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话落，医生摇了摇头，忽然问，“莫小姐，我方便问一个问题吗？”
莫倾城一愣，随后点头，“嗯，您问。”
听着她的话，医生犹豫了几秒，随后问道，“我想问莫小姐有没有整过容？”
有些人整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基本上只要动过刀的人都能让人看出些端倪来，可眼前的这张脸，却是让人不敢确定了。
无论是容貌还是五官都让人很惊艳，而且从哪个地方看都让人挑不出不好的地方来，可是这样的完美却又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好像这就是老天厚爱赐予的荣耀。
所以，他在第一眼看过之后，才不敢确定，眼前的这张脸到底有没有整过容。
“医生……您，为什么会这么问？”耳边响起女人微带颤抖的嗓音。
医生回神，对上女人眼眸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他眉头微皱，随后开口，“莫小姐的这头晕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算是旧疾了吧？”
听着他的话，莫倾城压抑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动作缓慢和僵硬的点头，可最后的一个“嗯”字她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
这几年，她总是动不动就会头晕，可问题也不怎么大，所以每次吃吃药就好了。
可莫倾城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这个伴随着她这么多年的头晕竟然会跟整容联系在一起。
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整容也没什么。
可是她是莫倾城，是顶着莫倾城的名字的佟宴。
所以，整容对于她来说意味的是什么莫倾城不用去想都知道这其中缘由。
那个，她曾经想都不敢去想的方向。
整容，是啊！
一个人怎么能从好好的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呢！
容貌发生的改变就连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来，这样的事情，除了整容还真的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这就对了。”医生点头，目光在莫倾城的脸上再次打量了几秒，随后才又道，“像莫小姐这样的情况我见过几个，大多都是全脸整的人，而这样大型的手术对自己本身的伤害也是极为大的，这头晕就是其中的一个后遗症。”
后遗症！
原来这整容是后遗症！
顾萧棠站在一旁，男人俊逸深邃的面容在身旁的医生说出“整容”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慢慢变冷，直到此时，整张俊颜已经透露出一抹极端的锋利。
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医生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人，有点不明白她眸子里的震惊是来自哪里。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响起男人沉冷中透着紧绷和压抑的嗓音——
“医生，麻烦你看看这个是什么药？”
莫倾城抬头看去，只见男人手里拿着的赫然就是她平时吃的药，白色的瓶子上面，什么标志和字都没有。
她记得当时她还疑惑的问过那个男人，说为什么这药上什么都没有，该不会是假药吧！
而虞世南听后却敲了敲她的头，宠溺的道，“这是我让人专门给你陪的，怎么会是假药。”
专门配的，可不是专门配的吗？
看来他知道她这头晕是整容后留下来的后遗症，所以才让人给她开了药，可是药瓶上面却什么都没有，就是为了怕她怀疑吧！
呵！
怕她怀疑，那干嘛不给她换一个治疗头疼的药瓶呢！这样不是更不会让她怀疑吗？
想到这里，莫倾城只觉得那个她曾经以为是最熟悉的男人，忽然变得好陌生。
是那种让她害怕、让她恐惧的陌生。
“这个药有点熟悉，不过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专门治疗你头疼的药，如果方便的话我拿回去看一下。”耳边响起医生的声音，莫倾城动了动，随后有点机械的点头，“好。”
医生仔细叮嘱了一遍注意的事项，说如果再头疼的话还是建议去医院仔细的检查一遍然后再治疗的好。
医生离开，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的安静中。
顾萧棠看着一旁失魂落魄的女人，眸子里的那么迷茫和呆滞让他心疼。
“宴宴。”男人走上前，抬手将眼前瘦弱的女人轻轻的拥入了怀里。
“对不起。”他在她的耳边说着，“对不起。”
莫倾城的眸子近乎呆滞的看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听到男人的这句话，她愣了愣，随后呐呐的反问，“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女人低低的嗓音像是没有了任何的生气，落在男人的耳中，像是谁在他心里一阵翻搅和撕扯。
痛，可他却更心疼。
顾萧棠低头在她的发间落在轻轻的一吻，随后抬手推开她，心疼的道，“对不起，要不是当年我把你弄丢，你也不会经历这些。”
如果他当时在意外发生后能再好好的调查，哪怕是去云城看看也行。
那个时候，宴宴跟莫倾城的关系是那样的要好，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或许，她是被那个男人给救了呢！
想到这里，无尽的自责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在男人的身上凌迟着。
要不是当年我把你弄丢，你也不会经历这些。
听着男人的话，莫倾城微微垂眸，如羽翼般的眼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排浅浅的阴影。
“不关你的事，你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女人低低的开口，嗓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虽然她顶着别人的名字过了这么多年，可是，在她这段虚假的生活了，她应该是过的快乐的吧！
她有可爱的女儿，有疼爱自己的丈夫，这是该有多幸福呢！
虽然这样的幸福在此时已经早如同一片幻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他呢！
在她不在的这么多年，不管是痛苦，还是思念，还是悔恨，他都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这么多年，他没比谁过的多好啊！
所以，她有什么权利去怪他呢！
而且，当年的事，要真论对错的话，错的应该是老天吧！
是老天的造化弄人，是老天的残忍。
想到这里，莫倾城抬手摸着眼前的男人的脸，褐色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
“顾萧棠，你不欠我什么，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不管到底是谁的错，我也不想知道，就算是你的错，我也原谅你。”
就算是你的错，我也原谅你。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可是落在顾萧棠的耳中，却是让男人的眼眶瞬间泛红。
原谅。
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个很简单容易的词，可是对顾萧棠来说，却是那种让人看不到和摸不到的虚无的不存在。
顾萧棠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从来都没有想过。
从来，都没有。
“宴宴……”他嗓音带着哽噎的想开口说什么，佟宴却忽然抬手紧紧的抱住了他。
感受着怀里传来的温热的呼吸，还有女人柔软无骨的小手紧紧的搂在他腰上的触感，顾萧棠的身子僵了僵，随后抬手回抱住了她。
“顾萧棠，什么都别说，就这样让我抱抱你就好。”胸腔内传来女人闷闷的嗓音，顾萧棠沉默了几秒，随后点头，“好。”
她不是莫倾城，是佟宴。
她没有女儿，有丈夫，可是这个丈夫却不是虞世南，而是顾萧棠。
是现在被她抱着的顾萧棠，她的丈夫。
佟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在梦里，她感觉到有一个温暖的怀抱一直抱着自己，很暖也很让人安心的温度，让她不安的眉头慢慢的舒展开来。
*
佟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而且眼睛也有点痛，胀胀的，很难受。
下意识想抬手揉眼睛，可才一动，佟宴就发觉了不对劲。
视线慢慢定焦，待眼前变清晰之后，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张熟悉的俊颜。
昨晚……
佟宴在脑海中回忆着昨晚的事，依稀记得，最后她好像是抱着他睡了过去。
想到这里，佟宴的面颊掠过浅浅的红晕。
短暂的思索之后，佟宴想从床上起来，可是才一动，却发现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也动了动，下一刻眼前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睁开了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这样近的距离，佟宴都可以从对方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抬起的手僵在原地，整个身子在被窝里不敢乱动。
顾萧棠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幕：女人白皙的面容透着隐隐的红晕，褐色的眼瞳有点呆滞却又有点可爱的看着他，他都可以感觉到，手心下她身体的紧绷。
薄唇微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早。”
听着耳边低沉的男音，佟宴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回，“早。”
话落，她抬手想从她的怀里离开，可是下一刻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一紧，她想后退的身子直接撞入了他的怀里。
“顾萧棠。”佟宴抬头想说什么，可迎上的却是男人带着微凉的唇瓣。
“唔！”女人眼瞳微微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她竟然有一瞬间忘记了反抗，可也正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那人的唇舌已经敲开她贝齿探入她的口腔。
一阵让人窒息的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久远，就在佟宴有点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却没有退开。
两唇相贴，柔软的触感让佟宴的心里一阵心悸，四肢软软麻麻的，想动，却也动不了。
男人的呼吸有点急促，深邃的眸子里更是带上了那抹让人心惊的墨色。
只见他在女人的唇瓣上又一下没一下的轻吻着，随后低哑的嗓音再次道，“早。”
依旧是简单的一个“早”字，刚才已经说过，可是前后的差别却是差的不能再大。
佟宴小口小口的呼吸着，菱形的小嘴微微张合间带着一抹微痒的灼热，“早。”
看着眼前的女人，顾萧棠眸光一暗，抬手扣住女人的后脑，再次深吻了下去。
佟宴不知道他们在床上磨蹭了多久，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热度比发烧了都不为过。
顾萧棠接了一个电话出去了，莫倾城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站原地站了几秒，然后朝着一旁的梳妆台走去。
本来只是想拿个东西，可是抬头间，看到镜子里的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时，她所有的动作都顿在原地。
整容！
脑海中响起昨晚医生的话，佟宴刚被热气蒸腾的微带红晕的小脸刷的一下白了透。
好像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她竟然从心底升出了丝丝的厌恶之色。
是啊，厌恶，厌恶这张不属于她的脸。
自以为是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发现，她的这张脸，竟然是别人的。
那她的脸呢，跟她的名字一样，被那个男人给抹去了吗？
想着，女人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的攥紧。
这时，一旁的卧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紧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佟宴扑了过来。
“妈妈。”女孩娇软的嗓音带着隐隐的委屈。
佟宴转头，看着一把扑到自己怀里的小女孩，看着她那张和自己几乎神似的五官，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忽然抬手一把把她推了开来。
因为触不及防，再加上对方是孩子，而且佟宴的这一下也没有去控制力道，女孩小小的身子重重的摔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哇！”房间内传来女孩嚎啕的哭泣声，虞莫离面容有点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佟宴，眼里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的掉了满脸。
是因为摔在地上的疼痛，也是因为，佟宴这突然转变的态度，还有她眸子里看着女孩的陌生和嫌弃。
接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的顾萧棠正好看到这一幕，只见男人眸光一眯，快步走了过去。
顾萧棠先是把地上嚎啕大哭的虞莫离抱了起来，随后转头看着一旁的女人，抬手心疼的把她拥入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顾萧棠一边低声安抚着一边抬手在女人的背部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坐在客厅的霍多听到动静赶忙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愣了好几秒，随后才走过来从顾萧棠的手里接过虞莫离。
“妈妈，妈妈。”耳边是女孩一抽一抽的哭泣声，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和鼻涕，好不伤心。
只见她被霍多抱着想要朝外走去，可是小家伙却在他的怀里挣扎着想要下去，双手一直朝佟宴的方向不停的挥舞。
眼前是女孩带着泪水的小脸，耳边是那一声比一声大的哭泣声，佟宴抬手捂着头，“我不是，我不是莫倾城，我不是。”
我也不是你的妈妈，不是莫倾城，我没有女儿。
佟宴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着，白皙的面容上带上了晶莹的泪水。
“我不是，我不是。”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一旁的顾萧棠的怀里埋去，急促的嗓音带着抗拒和恐慌。
顾萧棠用手轻轻的拍打着女人的背，随后转头对着一盘的霍多道，“先把她带出去。”
说着，他转身一把抱起怀里的女人朝着一旁走去。
霍多虽然不清楚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可还是第一时间抱着哭闹不止的虞莫离转身离开了房间，顺带还关上了房门，虽然这样却还是可以听到从外面传来的一声声撕裂的哭泣声。
顾萧棠把佟宴放在床上，看着她满脸的泪水，他心疼的亲吻着她的眼睫毛，低润的嗓音不停的在她的耳边重复，“你不是莫倾城，你是宴宴，我的宴宴。”
说着，他一遍一遍的吻着她，吻掉了她脸上所有的泪水，随后薄唇移到她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后退开，“不哭了，宴宴，不哭了，我在，不哭了。”
听着耳边男人一遍一遍的安抚，佟宴抬头看着他，女人精致的面容上透着让人心酸的彷徨和无措。
“顾萧棠，我不是莫倾城，我是佟宴对不对？”她含着泪水问。
顾萧棠点头，“嗯，你是佟宴。”
就在这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的回答中，佟宴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脸颊紧紧的贴在男人的怀里，双手搂着他健壮的腰身，身子却还是在微不可见的颤抖。
是害怕，是恐惧，也是一抹彷徨不安的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