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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日,两人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密,但北洛的话却明显少了很多,往往大半天都可以不说一个字。每当练气打坐结束之后,他总是喜欢望着天边发呆,眼神深沉也不知在思考什么。巫炤心中有愧,也不想过多打扰他,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回避那个痛苦的话题,尽量装作无事发生,只是晚间的拥抱比起之前更加激烈。他们在竭力抓紧剩下的每一刻,为了在分别到来之前不留任何遗憾,但越是深入缠绵,心情却反而越是难舍难分。
    经过一段时间休养,北洛的王辟邪之力运转基本无碍,说明灵肉结合已经彻底稳固,然而这也预示着两人必须要离开这片桃源了。
    马尾青年怔怔地看着自己掌心淡淡的金光,前面几步处是他刚刚尝试撕开的空间通道,本来只是随手一试,结果却真的一举成功了。
    这下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停留了,北洛无声地叹了口气。
    巫炤从他身后慢慢走过来,感知到空间交错处的气息流动,脸上不禁掠过一丝喜悦。
    “你的力量似乎更胜从前,这真是太好了。”
    北洛却不像他那般开心,只接了一句:“是啊,这里距离人界如此遥远,我本没料到会这般顺利。”
    巫炤听他声音有异,轻按他的肩膀问道:“你不高兴?”
    北洛沉默片刻,淡淡说道:“一想到回去的各种麻烦事儿,就觉得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巫炤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只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北洛不再说话,抢在他前面进了空间门户,里面道路虚实不定,周围更是一片混沌。他皱起眉头,这和预想中的情景大相径庭,简直比古厝回廊的道路还要难走,下意识地想要回去,身后的道路却已经变化得稀奇古怪,再也辨不出原来的模样,只得顺着本能继续走下去。好在这里路虽然古怪,却没有丝毫杀机煞气,因此心底也并不如何紧张。
    “嗯?这里是……”北洛终于跨过出口,在看清场景后忍不住一脸愕然。
    巫炤感到他的脚步停了下来,问道:“有何不对?”他虽看不到眼前发生了何事,却也察觉现在到达的并不是人界。
    “遥夜湾?”北洛喃喃自语,自从离开姬轩辕的梦境之后,他没想到还能看见这熟悉的沙漠与海洋。温柔的海浪声沙沙传来,头顶明月当空,在下方的沙滩上投下了一道亮光,远处的礁石上有两三只人鱼在休憩,若有若无发出诱人的歌声。
    “奇怪,我分明是向现实中人界开启的通道,怎么会来到这里……”北洛疑惑道,更何况姬轩辕梦醒后,经天轮周围的一切应该早就消失了,为何此刻又会重现?
    巫炤听到经天轮三个字,也不由得皱起眉头:“难道又是那人所为?”
    北洛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风铃之声,仿佛大漠商旅的驼铃,于是说道:“好像有人接近,我先过去看看,你呆在这里别动。”说完不给巫炤反对的机会,自行向那边走去。
    他沿着海岸线行了一段路,探到风铃声正是来自那边的一座沙丘之后,于是三步并两步赶过去,却没见到丝毫人影。正在奇怪之际,只听背后有人说道:“是北洛大人吗?在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北洛回头一看,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异族纱衣的年轻女子,身后站着一些与她衣饰相似之人。他觉得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阁下是……”
    女子微微一笑:“寄灵族受王辟邪始祖之命,在此协助北洛大人回人界。”
    “寄灵族……”北洛忽地恍然,“啊,你是风里霜族长?”他一时有些尴尬,对方好歹也算故人,几年前还曾为解梦之事合作过,可惜后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自己又经历数次生死危局,着实心力交瘁,竟将对方忘了个干净。
    风里霜弯腰行礼:“数年未见,大人一切安好,我甚感欣慰。”
    北洛还了一礼:“风族长为何会在此处?你刚才说受奎之命又是何意?”
    风里霜说道:“经天轮消失之后,我率领族人四处找寻新的安身之所,幸得王辟邪始祖垂怜,在太焕极瑶与三界的间隔处开辟了一块梦域供我等栖身。”她看了一眼海岸,“这里与三界互不通属,因此空间通道无法直达,须借道其余梦域才能回去。我和族人已探得一条捷径,愿意当前领路,使大人尽快归家。”
    北洛感激道:“多谢一番好意。”他正想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巫炤,哪知身形一动,风里霜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本能地浑身一颤,竟忍不住做出了亮兵刃的架势,她见状连忙喝止。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他们了?”北洛下意识收敛气息,他知道王辟邪的力量过于霸道,即使自己并无他意,但之前仍有数次对其余弱小妖族造成了惊吓。但自己先前和寄灵族相处时并未有此状况,不由得心下十分不解。
    风里霜犹豫片刻,似是在考虑如何措辞:“相比几年前,你的身上似是多了一股魔气,其中还夹杂着强烈的魇蜃之力,这些孩子对此十分敏感,所以才……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北洛脸上一红,他当然知道这些“异样”从何而来,何况自己身上还有遗传自远古的剑灵魔力,想要瞒过别人也难。忽然想到巫炤的特殊身份,正是这群人最为忌惮的对头之一,还是提前打声招呼为好,以免待会儿见面时像之前云无月那样闹出不愉快。
    “风族长言重了,我还有一个随行同伴正在那边等候,请稍等片刻,我带他过来一起上路。”
    风里霜点点头,望着他欲言又止,仿佛还有什么话想说。
    “族长可还有事嘱咐?”北洛直接问了出来。
    风里霜低下头:“恕在下冒昧相问,大人的王辟邪之力中似乎有股气息与巫之血十分相似,不知……”
    巫之血?北洛没想到会从寄灵族的口中听到这个词。
    “你也知道巫之血?”他忽然想起当年初次进入罪渊梦境时,就是通过寄灵族的结晶碎片,难道说他们竟和那个远古海岛有什么关联么?
    “不,不知道,大概是我误会了。”风里霜言辞闪烁,不愿再深究这个话题,“大人还是先去接那位朋友吧。”
    北洛疑惑顿起,正想细问下去,忽听旁边阴影处传来一个声音:“不必了,我已经到了。巫之血又如何,纵是另立门户,对于生身之处也不必如此讳莫如深。”
    “你怎么自己走过来了?”北洛皱眉迎上去,心想他眼睛不便还要逞强,真是让人操心不已。正待向他介绍寄灵族一行,转头却见风里霜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一副惊惧的模样,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巫炤不动如山地站在那里,他虽然看不见,但却好似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包括面前这个女人的反应。
    空气一时间好似凝固了一样,一行人鸦雀无声。北洛疑惑更盛,刚想问巫炤莫非你们见过,只见寄灵族长头低得更深,忽然双臂交叉横至胸前,纤细的身躯盈盈跪下,整个人伏低在黄沙之中,就像是虔诚至极的信徒在叩拜她们的神明,身边的几人也随着跪下。
    “参见巫祖。”她颤声说道。
    这个称呼令北洛大吃一惊,他看看风里霜,想起巫炤方才的话,心下忽地恍然。
    “难道她曾经是巫……”他说了半句说不下去了,一脸的不可思议,只觉得着实匪夷所思。
    巫炤平淡说道:“尔等既已灭身寄灵,你我之间再无血脉连接,行事互不相干,不必行此大礼。”
    风里霜默默起身,却仍是低着头不敢多言。
    “你也无须害怕,寄灵族所做之事我虽略知一二,却没有管闲事的兴趣。你们最好好自为之,不要惹及无辜之人,否则……”他伸手搂住北洛的肩膀,声音陡然变得低沉森冷,那警告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风里霜的身体微微发抖,艰难吐出一个字:“是。”她再次深躬:“请两位稍候片刻,我们先去预备一下,一刻钟后就可出发了。”说罢便带领族人匆匆离去,似乎一秒也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多呆。
    北洛憋了一肚子疑问,好容易暂时又只剩他们二人,便急不可耐想要发问。巫炤早就猜到他的心思,径直说道:“你想说什么我清楚,这女人生前的确是巫之国的祭司。昔年海岛一战后,巫之国其实并未彻底灭亡,一部分如你所知去了中州陆地,还有一些人借助觉醒的巫之血力量将自身□□消融,仅以魂魄的方式游走梦境之内躲避追杀,就像是蜃族的精神领域一般。”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那样怕你。”北洛摇了摇头,可以想像出对方当年到底给巫臷民带来多大的阴影。
    巫炤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将来我若……不在了,除非万不得已,不要与她们有所瓜葛,寄灵族并非你看起来的那样与世无争。”
    北洛一脸不解,他想到刚才巫炤与风里霜的奇怪态度,不禁问道:“为什么?你说他们的所做之事,又指的是什么?”
    巫炤叹道:“这件事太过复杂,一时三刻也难以说清。你还记得身为玳族勇士的那一世吗?你与另一个女子怀抱一个婴儿前来求取救命源血……”
    北洛努力搜索脑海中的记忆:“婴儿?你说的莫非是……齐音?”他想起了梦中化身为天海时的种种经历。
    巫炤点了点头:“不错,当年我迫于形势,不得已依仗玳族的特殊体质来保存源血之力。可是当我看到那个婴儿时,才明白犯下了何等错误。玳族……或许这个部族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北洛听得云里雾里:“玳族本身是个阴谋?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且又和寄灵族有何关系?”
    巫炤紧抿嘴唇,仿佛对某些事难以详述,最终只说了一句:“魔域不是只有魔族和妖族,而浊源之神,或许也并不仅有帝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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