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清晨仍有雾气弥漫于街道之间。徐一为推窗外望,远处巍峨大山耸立于雾气中,轮廓隐现,显得温柔了许多。
他心情登时好了些。
洗漱后徐一为让两个下属去街上打听安乐侯的消息,而他则是去找了那算命先生。
出乎意料的是,徐一为并未在那里看到晏良二人。
是逃走了还是……?
徐一为皱起了眉。
若那少年真是安乐侯,也不该认识他,他从未将真容暴露在安乐侯面前。
“您可是在找晏良?”
酒楼掌柜见这客人站在晏良摆摊的地方神情凝重,犹豫了下,还是委婉地提醒了他一句。
“晏良平日里是巳时才来,如今还是辰时。”
徐一为:“……”
徐一为冷着脸去了一旁的早点摊子上点了份早点,坐在那里开始吃。
直到徐一为吃完之后又绕着这条街走了个来回消食后,晏良才缓缓而来。
徐一为冷声道:“太晚了。”
晏良:“……”
那少年看起来十分疲倦,打着哈欠去酒楼后院搬来桌椅,徐一为盯着他眯起了眼。
晏良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这位公子,可是找我有事?”
“是。”
徐一为在桌前坐下,那少年立刻面朝下趴在桌子上。
晏良见徐一为盯着庞昱的后脑勺看,连忙打断:“公子想找我算何事?”
“我要算,安乐侯庞昱。”
徐一为还是盯着庞昱的后脑勺儿,看都没看晏良一眼。
“算不出。”晏良毫不犹豫地开口,脸上还带着笑:“从未见过之人,我是算不出的。昨天已经同徐公子你说过了。”
徐一为问道:“那——他是谁?”
他伸手指向趴在桌面上少年,与晏良直直对视,眼里满是审视。
“于耀。”晏良毫不怯场,甚至还反问了回去:“难不成徐公子认为他是安乐侯?”
徐一为冷冷道:“他不是?”
“不是。”晏良否认。
“让他抬头。”
晏良看他一眼,皱起了眉,眼里的笑意消失不见:“你本意便是如此么?”
不待徐一为回答,方才一直趴着的人抬起了脸,神色困倦,眼底青黑一片,“我怎么了?”
徐一为打量着这少年的面容,脸上多冻疮,还有些划伤……最重要的是眼角有一道疤。徐一为只远远见过庞昱几面,将他打晕后也没仔细看庞昱的脸,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安乐侯太沉了。
徐一为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
“是我多想了。”
徐一为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脊背挺直,脚底生风,气势汹汹。
晏良望着他的背影,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
庞昱确认徐一为走远后又一次趴了下来,他吓得心跳如小鹿乱撞,比昨夜被晏良点出身份还紧张。昨夜他和晏良谈了半夜,商定好等徐一为离开后再动身。在那之前,得消除徐一为的疑虑。
晏良似乎对徐一为的心思了如指掌,昨夜谈着谈着他便说徐一为今日会来,已对庞昱的身份生了疑虑。
庞昱问他为何,晏良却只是笑着夸他自己神机妙算,都是算出来的。
果不其然,徐一为真的找了过来,还咄咄逼人。庞昱对晏良佩服极了,同时又可惜于他身有残疾,要不然他还能向他爹举荐晏良。
而晏良之所以知道还是得益于系统商城黑科技,360度无死角监听器,太阳能充电,循环使用,绿色节能。
欧耶。
能记着把监听器扔给徐一为不也算神机妙算的一部分么?
晏良浑然不知庞昱心里对他佩服无比,心里默默想着如何去开封,只要庞昱的身份不暴露,到达开封不是梦。
他瞄了眼木愣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庞昱,再一次试图将这张凄惨的脸和通缉令上的肥胖子对上,发现——毫无相似之处。
庞昱突然发现晏良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真不知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晏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果然是一瘦遮百丑。”
庞昱一瞬间就明白了晏良的意思,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惋惜自己失去的肥膘还是坚决的反驳回去。
*
徐一为和他的两个下属在东华镇待了七日,第七日晚收到飞鸽传书,第五日清晨便动身离开了东华镇。
晏良当天中午便和庞昱一块跑路了。
徐一为一行人往北走,晏良想着不能走同一条路,便乘舟向西走了另一条路。
东华镇向西是寿州,他们特意绕了远路,从寿州往北便是开封府。山高水远,路上两人有时露宿郊外,有时找了村庄寄宿。晏良靠着一手算命的本事,勉勉强强没过上入不敷出的日子。
庞·吃白饭·昱说:“等回开封了我让我爹给你银子,不愁吃喝,半生无忧。”
晏良说:“你当包养人呢?回去了先把你那冤罪洗清再说。”
这日夕阳西下,两人行走在田间小路之中,顶着绵绵春雨跑进了一个村庄。
村口摆着个石碑,上面刻有“昙花村”三个大字,气势恢宏。
有道是春雨润如油,一路行来四处可见生机勃勃青绿一片。可进了这村庄晏良便觉得有些古怪——这村庄过于死气沉沉了。
村庄人家门户紧闭,鸡鸣犬吠之声丝毫未闻。除此之外,便是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
有人隐在门窗后面窥视着他们。
那些目光过于直白,毫不掩饰。
庞昱同样感觉到不对劲,轻手轻脚地跟在晏良身侧。
两人在村里走了一会儿,那些视线如影随形,晏良汗毛倒竖,拉着庞昱想往回走——与其在这么个怪村子里借住倒不如睡在野外。
甫一转身,道路两旁的柴扉便“吱呀呀”地打开。开门的是个面容粗糙的中年汉子,那人看着他们俩,神情犹豫,许是见晏良只盯着他而不开口说话,自己便先开口了:“你们可是要借宿?”
晏良笑道:“正是。”
那人又道:“我家里还有空房间,若是不介意不若在我家住一晚吧。”
说话间,那人一直不住地看向晏良举着的算命幡。
晏良笑盈盈地道谢,那人扯了扯嘴角,似是想摆出笑脸,却有些不伦不类。
这人名叫李明丁,因是家中第四子,又称李老四。如今早已成家立业,妻子李氏温婉贤淑,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李二娃。这组合可谓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可是气氛却沉默不已。
李氏见了晏良和庞昱二人,友好地笑了笑,却难掩眉目间的哀愁。二娃抱着个衣服废布做成的球对着两人笑的牙不见眼。晏良对他笑了笑,二娃笑得更欢快了。
李老四看起来欲言又止,晏良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李老四开口便问道:“这位大师……您可通捉鬼之术?”
捉鬼?
晏良正色道:“这村里是否发生了怪事?”
李老四神色一喜:“大师果然厉害,我未说便知晓了。”
晏良:……
是他智商太高了还是你智商太低了?
这村里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有古怪吧?
庞昱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在那之前也为晏良的神机妙算惊叹了一把。
李老四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语序颠倒,激动极了,晏良侧耳听着,听到最后才大致懂了。
昙花村自一个半月前便断断续续的有人在深山中失去踪影,起初他们以为是山中大虫伤人,便召集人手去山里,可自那天起山间便迷雾重重,从这头进了便能从旁边出来,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山间。
后来还是有人失踪在山间,范围还逐渐扩大,起先失踪的是大人,后来便是孩子。
村民失踪的同时,鸡犬等牲畜也在不断失踪。
最后失踪者的家人一合计,发现那些失踪的人都曾深陷梦魇,醒来后精神不振,直道恶鬼索命。
此事过于蹊跷,不知何时城中流言四起,道是十三年前流落此地的女子前来报仇了。
说到这里,李老四叹息一声,而李氏已低头垂泪。
李老四的大女儿,李大丫便是那四个个失踪的孩子之一。
昙花村有百十来个人,此地离寿州城也远,即便找官府报案光是去也需一天,可奇怪的是被派出去报案的人都一去不回,接连派了三人,三人都没了音信,之后便没人愿去了。
除了外出报案的人失踪,其余人都是于日落后在山间失去踪影,如今昙花村村民都在赶在日落前做完一天的活,随后便回家紧闭门窗不再出门。
此法确实有效,十五天来确实没有人消失在山间,这也正是这村子毫无生气的原因。
“那女子是何人?”
晏良弄不明白的便是这一点,如今的事怎么会和十三年前的人扯上关系呢?
李老四对晏良这个陌生人不知缘由的信任,许是憋了太长时间急需向人倾诉,亦或是晏良的长相和那算命幡太有欺骗性。
听到晏良的问题,李老四却嗫嚅着说不出口,和他妻子对视一下方才开口道出那名女子的由来。
那名女子十三年前流落此地,被村子里的一渔夫所救,只是不知为何记忆全失,还有些痴傻。但那女子生得貌美极了,渔夫照顾着照顾着便和那女子成了亲。
两人成婚的第二年,那女子诞下一名女孩。可从那之后那女子便逐渐变了,大抵是想起了旧事,便有些怨天尤人,精神也不大正常,甚至有一次想掐死她的女儿。渔夫不忍,勉强凑合了四年,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最后便和那女子商量一别两宽,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那女子答应之后隔日便不见人影,大家本以为那女子走了,可十天之后有狗在森林里叼来断手,村民在森林里挖出了本该离开的女子。
“那女子……说实话不太正常。”李老四犹豫道。“她……我说不太清。”
晏良若有所思,见夫妇俩在说完后希冀的看向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在下不才,也许我能为诸位解决此事。”
庞昱闻言震惊地看向他,一脸欲言又止。
晏良并不睬他,淡定地在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李老四激动地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感激道:“多谢大师,还望大师找出小女的下落。”
他哽咽了一下,又道:“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氏捂着嘴在一旁落泪,李二娃伸手在她脸上胡乱的摸来摸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晏良心里叹了一声,庞昱见这对父母为他家女儿心忧如焚,不由得想起来他爹和他姐,也不知是否担心他担心得吃不下饭。
如今天色已晚,晏良便和李老四商定明早再去山里探一探。他和庞昱吃了顿农家饭,便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月光洒落窗前,晏良望着那轮圆月,心里思绪万千。庞昱耐不住性子,小声问他:“你真的会捉鬼?”
晏良轻声道:“不会。”
庞昱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何应承下来?”
晏良懒洋洋道:“我虽不会捉鬼,可会找人。”
“你是说——”
庞昱眼睛一亮,好奇心顿起,迫不及待地想追问下去。
晏良瞥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睡觉。”
庞昱:“……”
他迟早要被晏良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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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
这次写个小小小案子会有新队友登场哈哈哈哈
设定时间弄错了,本来昨天晚上就该发的!!
算了说句周五快乐然后蒙混过关吧诶嘿
大家周五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