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马车里一只手伸出来掀开了帘子,那只手骨节分明,手心里狭长的疤痕引人注目。
手的主人下了马车,那是名样貌清秀的年轻人,一双吊梢眼本该是呈冷漠严厉之感,可年轻人微微一笑,倒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晏良下楼时看见这人正欲伸手叩门。
百花楼大门常年敞开,门环作用其实不大,来百花楼的人都不会叩门。晏良心想这人还挺懂礼貌的。
那年轻人看见他时一愣,欣喜道:“兄长!”
晏良愣住了。
这人就是穆如风?
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这离收到他写的信也不过五天。
穆如风对花满楼道谢:“多谢花公子,若没有花公子救助,想必兄长已是凶多吉少。”
“举手之劳罢了。”花满楼顿了顿,问道:“你可知晏良为何会受伤?”
穆如风一怔:“……晏良?”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旁喝药的晏良,对方板着脸抬眼看向他。
“我自己取的。”晏良神情痛苦地回应,忙不迭地从罐子里掏出蜜饯往嘴里塞。
穆如风回神道:“我也不知为何,兄长一人离家后就再无音信,我……”
他话说了一半,便神色黯然,难掩惆怅。
穆江川离家原因据陆小凤来说是弟弟娶了心上人,这还是穆如风亲口告诉陆小凤的。
晏良安慰这看起来特别伤心的弟弟:“虽然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但我会跟你回去的。”
花满楼眉头微皱,正欲开口,晏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再说话了。
花满楼大概是想说让他养好伤再走,晏良却想着去穆府看看。
穆江川之死疑窦重重,想要知道起因应该是去穆府彻底查明穆江川离府的原因和离府后的行踪。
晏良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答应穆如风即日启程归家。
陆小凤远远望见百花楼门口的两辆马车,先是疑惑,在瞧见马车上的图徽,心中一动,大步向前进了百花楼。
晏良对他眨了眨眼:“要说再见了,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你总算是要走了。”
晏良伤心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不舍之情吗?”
陆小凤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穆如风上前,对他拱了拱手,道:“陆大侠。”
陆小凤笑道:“又见面了,穆公子。”
穆如风道:“我该多谢陆大侠,若没有陆大侠写信,我是不会知道兄长的下落的。”
他语气诚恳,感谢之意言溢于表。
陆小凤觉得他高兴的太实诚了。
摸了摸胡子,陆小凤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花满楼这里见到晏良。”
晏良在一旁乐了:“你和花满楼都说了举手之劳,那陆大侠可愿举手之劳地帮我把这药碗洗了?”
陆小凤:“……不愿。”
晏良:“说好的举手之劳呢?”
穆如风听着两人斗嘴,神色古怪。
他的兄长……失去记忆后好像变活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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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如风是个温和有礼的人。
与花满楼的亲和不同,穆如风虽然也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可举止言行之间却透露出礼貌性地疏离。
晏良与花满楼和陆小凤二人告别,穆如风很会做人,晏良没有特意对他提起过,他也拿了谢礼给花满楼,以答收留兄长之恩。
陆小凤对着一旁淡定的晏良微笑:你看你弟弟比你会做人。
晏良亦是回以一笑:那是我弟又不是你弟。
穆如风与花满楼谈完便看见兄长与陆小凤挤眉弄眼,一时心情复杂,道:“兄长,要走了。”
晏良应了一声,“你先上车,我同他们再聊一会儿。”
穆如风点头,向陆小凤与花满楼满是歉意地拱手,“失礼了。”
晏良看着穆如风上了马车,扭头又看向花满楼:“等我回去把家里摸熟了,你来我家做客可好?”
花满楼微笑应允,陆小凤插嘴道:“我呢?”
“收留我的是花满楼又不是你,若是要来也可以,记得带拜访礼。”晏良露齿一笑。
陆小凤:“……喂!”
“你真信了?”晏良挑眉,“我当然欢迎你来。”
陆小凤自然知道晏良在开玩笑,回应道:“你这语气可不像开玩笑。”
晏良道:“到时候拿一些好东西给你们看。”
陆小凤:“我要美酒。”
晏良:“行啊。”
两人又看向花满楼,陆小凤道:“你若有想要的直说便是,晏穷鬼马上就不穷了。”
晏良在一旁补充道:“对,我马上就要成为晏富帅了。”
陆小凤拆台:“不,你没有帅。”
他发现对方知道自己叫「穆江川」后仍然坚持「晏良」这个名字,而他自己也对「晏良」更为接受一些。
花满楼被这两人一来一往逗得直笑,温言道:“我也不缺什么,只希望晏良你能好好养伤,按时服药,别乱跑。”
晏良感动极了:“花满楼……你真好。不像某人只顾着要美酒。”
只顾着要美酒的陆某人在一旁瞪着眼看他。
定下将来去穆家做客的约定,晏良与两人告别,与穆如风一同出发了。
马车外部看着玲珑小巧,朴素无华,进了内部才发现别有洞天。铺满厢面的毛毯,内侧有一软榻可供人休息,中间有一小矮桌,桌面上固定着一只香炉,清新淡雅的花香溢满整个车厢内部,矮桌下层还有几层小屉,里面放着些精致的糕点。
晏良久久默然无语。
这弟弟……真是会享受。
穆如风见他四处打量后便靠着软枕沉默,一时心中忐忑,试探道:“兄长可还对这马车有印象?这是兄长亲自设计布置的。”
晏良没想到这是原主的布置,一时愣住,道:“没有。”他见穆如风神情一黯,忙道:“我虽毫无印象,倒不如你说与我听听,我也好了解下情况。”
穆如风虽失望,仍是一一说了些有关穆江川的事。
穆江川生来体弱多病,却爱好游山玩水,常常离开家四处游玩,性格开朗,兴趣广泛。
晏良听着穆如风的叙述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穆江川的形象,对穆江川心生好感,他们二人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穆江川能够四处游玩,而晏良却只是困于一隅不得脱身。
不过……这样的人真的会陷入那无意义的三角恋之中么?
晏良心中有了疑虑,面上却不显,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穆如风聊了些其他的事,穆如风面上带笑,似是回忆又似怀念,介绍的很是详细,却独独避过了他的新婚妻子,青梅竹马。
晏良不想装样子,直截了当道:“我听说你妻子是与我们一同长大的。”
穆如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尴尬道:“确实如此……情儿与我和兄长是青梅竹马。”他顿了顿,恍然道,“是陆大侠说与兄长的?”
晏良点点头,看见穆如风的表情更加难看,心知他怪陆小凤口无遮拦,不过这事本就是他主动向陆小凤倾诉的,按理来说没有理由责怪陆小凤。
穆如风欲言又止,见晏良等着他说话,开口道:“兄长对情儿可有印象?”
“她叫姜情,你的妻子。”晏良说,“陆小凤是这么告诉我的。”
穆如风似乎舒了一口气:“回家之后兄长便能见到情儿了,不必太在意她。”
看来这这弟弟不太希望他在意姜情这个人。
晏良看了他一会儿,直盯得对方尴尬困惑,微微一笑,道:“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儿,你莫要吵我。”
穆如风点头。
晏良和衣在软榻上躺下,捞了薄被盖上,嗅着清香闭上眼,沉沉睡去。
马车许是经过了一段凹凸不平的路段,马车微晃,却仍是稳稳当当的前行,可见车夫的驾车技艺之精湛。
穆如风靠在车壁上,一改之前温和内敛的形象,双腿交叠,胳膊搭在车壁的木板上,懒洋洋地没个正形,他盯着沉睡之人的背影微微一笑,竟是说不出来的讽刺与嘲笑。
“还是这讨人嫌的鬼样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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