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侧耳细听,门外有人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听来便知那人受伤极重,花满楼放下伞循着声音快步过去,那人靠在门外早已晕厥,他将人抱起,入手是黏稠的血。
花满楼是个热爱生命的人,如今有人身受重伤,他不由生气,气那伤人之人,亦替这受伤之人难过。
倘若花满楼看见怀中之人的惨状只怕会更生气,只因这人手筋脚筋俱被挑断,一身白衣已染成血色,看起来狼狈不堪。
夜雨声烦,屋内花香弥漫,花满楼嗅着以往使自己心平气和的清香,此刻却没了心情。
他方才为那人处理伤口,越是处理越是心惊,既惊且怒。他素来心善,如今见这陌生人受了重伤心疼极了,听到那人无意识的痛呼,恨不得自己替他分一半承受。
包扎好伤口处理好伤势已是深夜,花满楼一人难免有些不便,他处理伤势时一直在担心这人撑不住,或许是命不该绝,那人竟是吊着一口气撑住了。
花满楼心里宽慰,又怕他半夜伤情加重,便直接歇在了床边的软榻上,也好照料伤患。
他这一照料便直接照料了十日,期间那人断断续续地发高烧,吐血,花满楼心忧如焚,照顾地更加仔细,上好的伤药都给了这陌生人,终于等到了那人醒来的一天。
晏良醒来时还有些迷,傻不愣登地翻了个身,痛呼出声顿时清醒了许多,越回忆脸越黑,除了那些事还有伤处传来的疼痛。
花满楼在楼下煎药时听见声响上来后晏良已经爬上了床,疼得龇牙咧嘴,看见花满楼后立刻收拾好表情,一本正经地道谢:“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在下晏良,敢问阁下名讳?”
其实他烧得模糊时曾向花满楼道了声谢,他知道自己和花满楼此前素不相识,对照顾他的花满楼很是感谢。
晏良声音沙哑,听来刺耳,花满楼却很高兴,只因晏良的话中仍然充满朝气,这证明对方并未对他目前的情况而自暴自弃。
“我叫花满楼。”花满楼微笑,他顿了顿,“你昏迷已有两日了……若无处可去不如现在我这里疗伤,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晏良眼尖,一眼看出花满楼目不能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顿时好感度爆棚,听了花满楼的提议他也没有推拒,爽快地答应下来:“感激不尽,此恩铭记于心。”
花满楼做这事并不求回报,听到这话只是一笑,道:“我去为你煎药。”
晏良虽不想麻烦他,却奈何有心无力,只能道声多谢后目送这心地善良的青年下楼。
对方虽然目不能视,晏良却发现他行动无碍,想来也有一定能力,只是就这样麻烦人家他于心难安,可他目前一无所有穷光蛋一个,且花满楼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晏良不由得叹气。
听到自己叹气时憋闷刺耳的声音时,晏良立马闭嘴了。
他摸了摸脖子,轻轻一碰便刺痛不已,不知是何人和原主有如此深仇大恨,割断手筋脚筋不说,连脖子也不放过,更别提身上大大小小的剑伤。
【主要任务:找出杀害原主的凶手,□□雪恨。】
系统声音突然蹦出,晏良轻抚着颈上伤的动作顿了顿,
心道系统也太不靠谱,连个名字也不给。
晏良和系统是初次合作,不想狗带的晏良与不想饿死的系统机缘巧合之下勾搭上了。晏良在原世界垂死挣扎了统共二十二年,光躺在床上就躺了十年,各种病年年犯,大病小病不断,好在他家有闲钱养他一个废人,也算勉勉强强地活了下来,奈何天命难为,晏良在一个下雨天撒手人寰。
在下雨天死去其实还挺带感的,更带感的是他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还是免票异世游,以如同如同rpg般的方式。
和系统签订合同时晏良仔细看过条约,各方各面都有提及,现在这情况是原主本身记忆全失没有记忆留下来给他的那种情况。
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和失忆赴死的原主沟通的,竟然同意把身体借给别人,虽然是尸体。
晏良一下想多,不由得头疼,赶忙住脑不再胡思乱想,甫一抬头眼前便掠过一道青色,身着青衫的青年利落地往那椅子上一坐,抬起头笑盈盈地看他:“花满楼果然是个好人。”
晏良不惊不慌,淡定地点头赞同:“他确实是个好人。”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虽然帅气,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两条眉毛与他的两撇胡子十分相似。
陆小凤笑道:“我是陆小凤,你呢?”
晏良把注意力从他的眉毛和胡子收回来,道:“晏良。”
陆小凤心中一动,看向他的眼神带了点探究,道:“你从何处来?”
晏良信口胡诹:“从来处来。”
陆小凤差点以为自己在和少林寺的和尚谈禅。
“我忘了。”晏良实话实说,原主确实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晏良看出陆小凤大概知道些什么,也想问他点东西,但不待陆小凤开口,花满楼已端着药碗上楼了。
陆小凤只是望了他一眼,便想叹气,只因花满楼照料伤患也累到了自己,清减了许多,若是花家几个疼爱幺弟的哥哥们知道了想必会心疼极了。
花满楼见了陆小凤也不惊讶,陆小凤一向如此,时不时地跑来晃一圈,朝陆小凤的方向微微一笑,他在床边坐下,问道:“可要我来帮你?”
晏良忙不迭地拒绝,接过药碗表示自己能行,他一向不认输,即便如今手筋被挑断,捧着碗的手瑟瑟发抖也咬着牙一口气灌完了药汁,苦着脸把碗递给一旁微笑的花满楼,叹道:“这药也太苦了点。”
花满楼哂然一笑:“良药苦口利于病。”
陆小凤看晏良苦着脸不由得嘴里泛酸,仿佛他也喝了那一碗苦水一般,心底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想着眼前这青年和穆如风描述的不太一样。
陆小凤笑道:“可要我为你买串糖葫芦?”
晏良眼睛一亮:“那拜托你了。”
陆小凤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他会这么惊喜的答应。陆小凤心底虽困惑,仍是跃下楼去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他。
晏良只在生病之前吃过糖葫芦,之后的十年便再未吃过那些小零嘴,日复一日的营养餐,他几乎忘了糖葫芦的味道,如今再吃一次竟然眼眶一热,觉得活着真是太好了。
陆小凤看着人吃糖葫芦,心里好奇不已,他虽不认识晏良,但对晏良的脸很有印象。
他看见晏良便想起了来百花楼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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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的朋友有很多,姑苏前任穆家家主便是他的朋友,四年前年前穆家家主逝世,穆家二子穆如风成为家主并自愿守孝三年,三年期限早过,穆如风不日前与青梅竹马姜情成婚,陆小凤因与前任穆家家主的交情有幸在受邀之列。
新郎官精神焕发,新娘子美貌动人,可谓是天作之合,所以陆小凤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在本该是新郎新娘洞房花烛之夜在院子里碰见一脸孤独寂寥赏月的新郎官。
陆小凤对穆如风了解不多,只因前任穆家家主逝世后穆家便深入简出,很少在江湖上活动,陆小凤也曾上门拜访过,但总是被以各种理由推脱。江湖岁月催人老,三年的沉默足够让穆家被遗忘。
穆家以铸剑闻名,据传西门吹雪的剑便是前前任穆家家主的遗作,此次穆如风成婚似乎也邀请了西门吹雪,不过也只是似乎,陆小凤是没在婚宴上看见西门吹雪。
至于西门吹雪是否受邀陆小凤不关心,目前最重要的是这场婚礼的主角看起来急需人关心。
“陆大侠。”陆小凤没故意遮掩,穆如风看见他后向他拱手,眉间抑郁之色愈显浓重。
“新郎官不与新娘子待在一块儿,怎么独自出来赏月呢?”陆小凤笑道,“难道月色之美竟能抵得过新娘之美?”
穆如风苦笑道:“在下无心赏月,实在是心情不佳……”
新郎官欲言又止,陆小凤顿时好奇了,心情不好到连新娘子都没心情去看吗?
穆如风似乎憋了很久,如今有一个现成的谈天对象顿时将一直烦扰他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
原来前任穆家家主与其夫人恩爱异常,只育有一子,那一子便是穆家长子穆江川,但穆夫人生来体弱,生了穆江川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在穆江川周岁之日撒手人寰。前任穆家家主心忧弱子无人照顾,很快便再娶,继夫人诞下一子,即穆如风。
穆江川与其母体质相同,体弱多病,是以前任穆家家主一直把穆如风作为下任家主来培养。穆江川虽与穆如风同父异母,感情却异常深厚,对此也并无怨言,兄弟二人早已约定好守孝期满后便一同壮大穆家,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兄弟二人因一件事闹了矛盾。
“情儿与我兄弟二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我与情儿早已互诉衷肠,谁料兄长亦心悦情儿……”穆如风叹道,“今年年初我将欲与情儿成婚的期望告诉兄长,希望他能为我二人证婚……那时兄长表情很是奇怪,我未多想……”
谁知道他在自己兄弟成婚前夜离家出走了。
陆小凤自然知道穆江川,但却从未见过他,说来也奇怪,他在前任穆家家主在世时也来过多次,与穆江川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从未交谈,倒是见过不少次穆如风,几乎是回回来了便能见上一面,可是交情也没有太深,不过是交谈过几句罢了。
“你不必忧心,穆大公子也许只是一时想不开,也许过几日便归家了。”陆小凤干巴巴地安慰他,这已是家事,家事便不该对陆小凤这个外人倾诉,可穆如风既然说了,他只能想法子安慰他。
——但这真的不该他来做。
好在穆如风意识到不妥,转而和他闲谈了些别的东西,比如说穆家确实给西门吹雪发了喜帖,西门吹雪的剑也确实是前前任穆家家主的遗作。
陆小凤第二日便早早离开了,索性无事可做,便去了杭州去找花满楼。在百花楼看见穆江川时,陆小凤倒觉得这世界还真是小,说到谁就能见到谁。
他万万没想到穆江川竟然还编了个假名,甚至还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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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0
后面有同志指出bug
穆江川和穆如风不是亲生兄弟,但陆小凤却靠脸认出了穆江川。
所以这里改一下,
陆小凤见过穆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