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些日子忙着为哥哥裁衣裳,许久没有上过街了,眼见外边一天比一天热闹,实在心痒难耐,十三这天一早便带了悬玲上街去瞧瞧。
街上真热闹啊!大户人家早早挂起了各式样的花灯,普通百姓也会在门前挂上一对红灯笼,一眼望过去,好似鱼龙舞。街上叫卖声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货物琳琅满目,我兴奋极了,一边走一边瞧着,没留神有个货郎挑着担子直直朝我们走过来,待我发觉不好,已然躲闪不及,我迎面撞上了他的担子,货物掉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蹲**帮他捡拾货物,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骨碌碌”滚到了我脚下,我刚要伸手去拿,指尖触到那圈绒毛,一下愣在了原地。
悬玲也看到了这件东西,诧异道:“这暖手抄……我记得从前燕……皇上是不是有过一个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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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海中一下涌出许多记忆,走马灯一般强烈而晕眩,像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下将我辛苦建起的堤坝击得粉碎。我曾因对命运深感无望而将这暖手抄尘封进了繁漪宫,我本想让它从何处来到何处去,不想几经浮沉,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货郎见我盯着那暖手抄看,堆着笑凑了上来,那笑却颇有些深意。
“这位夫人看来是识货的。”
我一下红了眼睛,死死盯住货郎,“他在哪?”
货郎作出听不懂的样子,“您说什么?”
我怒道:“这是宫里的东西,你小小一个广陵城里的货郎怎么会有?你说,你的主子在哪?在哪?!”
货郎见我生气,也不再故弄玄虚,肃了神色,压低声音道:“就在我身后这条巷子里,左数第二个大门便是。”
我不假思索便疾步朝他指的方向走去,急急走出几步,想起悬玲仍在原地,勉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对她说道: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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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门口直直便往里闯,两个着便衣的守卫拦下我,一眼瞥见我腰间坠着的环佩,没敢轻举妄动。
“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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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冷道:“告诉你们皇上,他远道而来,皇嫂有失远迎。”
两个守卫对望了一下,对我行礼道:“原来是定王妃,小人失礼了。”
我推开他们便径直走了进去,院中又有许多守卫围过来,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揪住一人问道:“皇上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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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门口的守卫追上来替我解释道:“这是定王妃。”
一直虎视眈眈围着我的守卫们这才退后几步,被我抓着的守卫指了指一间屋子,我三步两步冲过去,一推门,城宥正与属下低语什么,见是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我有些话要与皇上说,还请这位大人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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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我的眼神太过骇人,城宥良久才回过神来,遣退了属下,“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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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等那人出门去,狠狠将暖手抄往城宥身上砸去。我本想对他破口大骂,可真到怒极时,却是眼泪先夺眶而出。
城宥伸手接住掉落的暖手抄,看清了是什么,眼中霎时多了纷繁错杂的情绪。
“许久不见,皇上还是这样精神焕发,看来这段日子吃得下,睡得着,果然为君者胸襟宽广,气量博大。”
我气得不住颤抖,未开口气势已经输了一等。可我就是气不过,非要对他冷嘲热讽一番才罢休。
城宥几度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唤我道:“冰儿……”
“我是你皇嫂!”
我上前一步,死死盯住他的双眸,一字一字质问他:“你不该叫我一声皇嫂吗?怎么,叫不出来?有什么难的,拿我换这个位子的时候,不觉得难吗?”
泪水不争气地源源涌出来,很快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离他这么近,却看不清他的脸,我的话好像是在说给心里的他听:
“拿我换的位子坐得安稳吗?报复成功了,得意吗?满意吗?高兴吗?你大可不必这样卑鄙,跟我说你想当皇帝,我一样会为你去求他。我真是错看了你,原来你就这点骨气,你就这么喜欢捡别人施舍给你的东西?!”
城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很快黯然了下去。
我见他不发一语,越发没了理智,血涌上脑门,抄起案上的剪刀不管不顾就朝他扎去,而他竟不躲不闪,利刃霎时扎进了他的肩膀——
我吓了一跳,慌忙松了力道,似有些清醒过来,想放开手,可又为自己的懦弱懊悔。挣扎之间,听到他的声音沉沉响起:
“我从未拿你换权位,我当真不知其中原委。那日城定来找我,我再三问他条件,他只说要我手写赐婚诏书一封,绝了不该有的妄想。我亦冲昏头脑,没有细思前因后果,只当是你愿意委身于他,授意他这样做。今日听你言说,方才恍然大悟。倘若我贪慕权位,起兵造反岂不比受嗟来之食更为磊落?进也好,退也罢,不过自作聪明,奢求一个两全的结局而已。我若早知你心意,必不为此下作之事。事已至此,你若不信我,就将我的心剖出来看,看我可曾说过一句谎话,看我可曾对你不起。”
城宥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剪刀的利刃一下刺得更深一些,我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撒开了手,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城宥眼中满是悲戚,缓缓伸手将暖手抄递给了我。
“你想问这个么?”
我不敢伸手去接,城宥见我躲闪,突然笑了笑,轻声道:
“那我便说与你听。
……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城宥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着,直至退无可退。他的双眼越来越红,眼中千般情绪反复涌动着,直到说出最后一字,猛然抓住我的手,握在剪刀一端用力一推,利刃深深扎进了他的肩膀。
“长相思,摧,心,肝。”
一瞬间,我耳边山崩海啸般轰鸣起来。我不敢再看他,抽回手,抱着头躲开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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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宥在我身后似是自嘲一般轻声说:“冷缃绮拿它指认我,说我托物言志,以美人喻权位,字字有反心。前尘似烟了无迹,旧梦如影不可寻,功名灰土,伊人远嫁,徒留长相思成了我的罪名。”
我其实已不敢再听一字,可他仍不肯放过我。
“如果你想知道,那么我敢说出来,我从未因爱你而后悔,无论身处何种景况,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即便如你所说,我现在应该叫你一声皇嫂,时过境迁,我再说这些话道义不容,可我也不后悔说出来,我只后悔说得太晚。”
“你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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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呵斥他,用最义正言辞的姿态告诉他,这些话他连一个字都不该再说出来。可我一回头,看到他满目的悲凉,看到他胸前的伤口,我失语了。我突然不知自己为什么而来,也再不敢多待片刻,终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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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了家,一路晃晃荡荡,恍恍惚惚,脑中总回响着城宥那些话。我越是不愿想,那些话越是变本加厉地在我脑海中环绕,不断啃噬着我的心。直至上灯时分,我终于捱到家门,悬铃一早等在了门口,见我神色恍惚,担忧地迎了上来:
“姐姐,你可回来了,你昨天和殿下说好了吃过四喜圆子去看灯的,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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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一步一步挪到梳妆台前,想着收拾一下自己,不要让哥哥看到我这幅样子。可一眼瞥见镜中失魂落魄的自己,还是忍不住痛哭失声,一直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泪,枕着胳膊呆呆趴在镜前,就像睡着了一般,没有了知觉。
忽然有敲门声轻轻响起,我一下想到是哥哥回来了,连忙直起身来,胡乱擦了擦眼睛。
“睡着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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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世界一下亮了,哥哥轻轻揽住我,我顺势偎进他怀里,掩住了哭肿的眼睛。
哥哥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在我额上印下浅浅一吻,柔声说:“今天路上人多,心里着急,可就是迟迟回不来,让你等得都困了。睡饱了吗?不过现在正是上灯的时辰,我带了好些花灯回来,要不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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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搪塞地点点头,见他目光低垂下来,慌忙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去。哥哥抱紧我一些,抚着我的脸,关切道:“不开心吗?”
“没有啊。”我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声音里的哭腔出卖了我。
哥哥立时松开我一些,一眼看到我红肿的眼睛,眉头绞成了疙瘩,“冰儿,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都没有,真的没有。”我心底发慌,受不得他再三追问,也厌烦他总黏在我身边,烦躁地把他推到一边,转过了身去。哥哥冷不防被我推开,一双手臂滞在空气中,神色半是错愕,半是尴尬。我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闭了闭眼睛,待平静了一些,尽量换了温和的语气说道:“我没事,你去换衣服吧,我们一会儿去看灯。”
哥哥默默看了我片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走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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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哥哥走了,我支着额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我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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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把气撒到他身上呢?
我支撑着站起身,洗了把脸,出门去找哥哥,摸黑走出几步,想起忘了提灯笼,刚要折返,竟然听见哥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循声寻去,似乎是哥哥正和悬玲说话,我本无意探听他们谈话,只是未等我走近,先听到哥哥问悬玲:
“王妃今天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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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殿下,王妃一早上街去了。”
“她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殿下,王妃她……她好像去见了皇上。”
“皇上?!”
“对,我们逛街时碰到一个货郎,卖一件暖手抄,王妃认出来那是皇上的旧物,问那人皇上在哪儿,那人给王妃指了路,王妃就去找皇上了。”
“他……”
哥哥没有问下去,因为他从悬玲背后看到了我的目光,刀子一样,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悬铃,你下去,这里没有你的事。”
我推开悬玲,一步步逼视着哥哥,冷冷道:“你想知道什么?你想问什么?来问我好了。”
“我……”哥哥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我的目光,我见他心虚,没由来地自心底里涌上来一阵厌恶。我转身便往回走,哥哥急急追上来,伸臂拦住了我,“冰儿,你听我解释好吗?”
我不耐烦地绕开他,“你不用解释,没什么好解释的。”
哥哥用身体挡住门,死活不肯放我走,话语间却没什么底气:“冰儿,我……你听我说一句好不好?”
我用力推他,他却怎么也不肯动,我烦躁地吼他道:“听你说什么?听你说你是如何信不过我找人监视我的吗?你怕什么?怕我跑了吗?呵,找这么多人看着我,也真是看得起我,我要能逃脱你的手掌心,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了。”
“不是那样的,我……”
“那你放了我啊,放了我啊!”我的泪水一下涌出眼眶,深埋在心中的委屈一下被激发,我开始不受控制地朝他哭喊,“我闹过了,哭过了,求过了,可你的心就像石头一样,根本不顾我的感受,逼我做你的布娃娃。有意思吗?有意思吗?你自己开心吗?像两个陌生人一样住在一个屋檐下,每日客客气气,战战兢兢,只怕稍有不慎失去一切,这样的日子你过得开心吗?”
哥哥眼中隐隐浮起了伤感,却仍然倔强地说:“我开心啊,虽然……现在是这样的,可比起从前,不是好太多了吗?以后会慢慢变得更好,不是吗?”
“更好?”我怔了一下,反问道:“梦还没醒吗?”
这下轮到哥哥彻底怔住,我对着他苦涩地笑了笑,趁着夜色,还是说出了那些残忍的话。
“你忘了是你要我和你演戏的吗?你以为是我变了吗?你不该拿皇位来换我的,你不该娶我的,你不如杀了我。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你明明知道我不愿意的。你就那么想看我愧疚吗?就算没有爱,只要心怀愧疚,还能违心地对你强颜欢笑,其他都无所谓的是吗?”
“原本我真的想陪你做完这场梦,可是对不起,我醒了,虽然我也不想,可我醒了啊,除了死,我再也没有重新麻痹我自己的办法了啊!”
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难过,不甘与痛苦在我心中来回搅动,几乎叫我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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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方如大梦初醒,好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样,斜倚着墙,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道:
“我以为,至少……你是真的开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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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道:“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大概因为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我生来欠你的,一切都应该是你以为,这也没什么可反驳的,你说我开心,那我就开心吧……呵……”
我本想到此为止,可大概黑夜就像酒精一样擅长麻痹人的神经,容易让人失去理智,变回内心深处或真实或虚假的另外一个自己。我突然失控一般冲他喊道:“我心里没有你啊!我不喜欢你啊!不可能的!为什么你就不懂呢!”
我终于发泄完了,没有任何快感,只有铺天盖地的后悔和内疚向我袭来,质问我为什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我想我大概是疯了,大概是完了,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我如痴傻了一般愣愣盯了哥哥半刻,突然死死揪住他的衣服,哀求道:“哥哥,你休了我吧,好不好,我求你休了我,你把我赶出去,就当我死了,就当没有救过我,就当从来不认识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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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哥哥眼里的光慢慢被黑夜吞噬,直至死灰一般空洞。可听我要他赶我走,依然倔强地咬紧下唇,决绝地摇了摇头。
我怔了怔,松开了哥哥,退后了几步。残存的理智在我脑海中扭曲到疯狂,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哥哥,突然伸手去拔发髻间的步摇——
未及哥哥反应过来,我已将步摇对准自己的咽喉用力捅了下去,哥哥慌忙来抢夺,尖端一歪,刺进了我的右脸,立时划出一道口子。我着痛安静下来,终于恢复了理智,不再哭闹,哥哥手中紧紧攥着嵌在步摇上的那枚红豆,呼吸越来越紧促,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也苍白起来,即便是在夜色下,我仍能看出他的不适。我闭上眼睛,静静等着他发落,可静默半晌,竟等来了他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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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跟我在一起比死都难受。对不起,我从前不知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不愿看到我,我走便是。我内心里从来不愿你有半分难过,如果你还肯最后信我一次,就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哥哥说完,终于不再挡着我的去路,一步一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等他走远些,我也朝着相反方向离去,漫无目的走了许久,最后在小湖边寻了个石头爬上去坐下。
风一阵接着一阵吹过,吹冷了我一颗躁动的心。大闹一场,心中的空洞和荒芜却更甚,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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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对不起……”
我循声回头,悬铃站在石头下面,瑟瑟地望着我。
我木然地看回湖面,轻声说:“不怪你,你回去吧。”
悬铃“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姐姐,是我多嘴,你责罚我吧,我不该一时意气去和殿下说那些话,你打我吧。”
“不怪你,该来的躲不掉,我们今天不吵,迟早也会吵。这就是我们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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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向远方若隐若现的点点灯火,风吹过脸颊,还未完全凝固的伤口格外疼痛。
“悬铃,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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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是。”
我停顿了一下,再度红了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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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很好是吧。人也很好,对我也很好,宠我,又护我,处处迁就我,哪里是我说得那样不堪?长这么大,他只做过一件让我难过的事,那就是娶了我。本来这是好事,怪只怪造化弄人。我其实极不愿见他这样,就像亏欠了我一样,害怕好多事情,怕我难过,怕伤了我,怕我离开,好像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什么都能忍,什么都能让,什么都能答应。可我既不能骗过自己,又不能狠下心,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一次又一次伤他的心。我何尝不恨这样的我自己,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悬铃静静听着,不时唉声叹气。过了许久,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着问我:“姐姐,你刚刚要殿下写休书,他该不会真的……”
我苦笑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维持现状,暗无天日,可若真的就此分道扬镳,真的能对彼此更好吗?过去已成过去,未来却渺无希望。生受痛苦,死亦难以解脱。我们怎么就走到今日这副局面呢?如果这一次还来得及挽回,我真希望以后就真的好好过日子,再不吵架了。”
我说着慢慢站起来,悬铃也急忙来扶我。今日的瘦西湖看起来格外有些阴暗诡谲的气氛,我顺着水面往上看,只见天空乌云密布,似大雨将倾。
“要下雨了。”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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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铃向我伸出手,“姐姐,快下来吧,你站那么高,我看着害怕。”
我刚要把手伸给她,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个不稳,一头栽进了湖水里。
“姐姐!姐姐!姐姐——”
我听见悬铃声嘶力竭地喊我,我想要应她,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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