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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无奇看着婚书上那个扎眼的名字“凌平”,只觉得十分非常极其相当之不开心。都怪他当时脑门一拍随便胡诌了个名字,现在只觉得一肚子的火——这凌平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安乐出现在同一张婚纸上?!
    有些人吧,小气起来连自己编的名字都要记恨。
    “重新写一张吧。”这事在安乐眼里又有了另一个意思,他十分乖巧地说,“咱俩都是男的,没有‘妻’,都写‘夫’就好……那个,把凌大哥名字写前面吧,他在前,我在后。”
    凌无奇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有点窝心。
    媒证讪讪一笑:“是我的疏漏,这就重写。”
    “我来吧。”凌无奇接过纸笔,寥寥几笔就写成了一份漂亮的婚书。
    他的字写得非常好,奇锋率意,遒劲有力,颇有几分风骨。婚书传递给父亲安大海、媒人、以及主婚人各自签章确认的时候,就连臭着脸的孙大儒都不禁眉心一展,赞了一声“好”。
    凌无奇略略压低了声音,说道:“凌平并非我本名,只因行走江湖多有不便,此中缘由甚是复杂。各位尊长今日既知我真名,还请不要声张。”
    凌无奇刚才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他是逃出来的,如果暴露了身份被父亲或师兄甚至武林盟那帮好事之徒又逮到了怎么办?好在九思县穷乡僻壤少有外来人士问津,婚书又是由家中长辈也就是安大海保管的,在场看到他真名的也就眼前这几个人……嗨,有什么好怕的呀,被逮到了大不了再逃呗!然而一想到现在拖家带口,安乐又有公职在身,好像又有些麻烦。
    结了婚真是麻烦呀,凌无奇捏了捏安乐的手,心说,晚上一定要亲亲我的安小乐,才不辜负这一番麻烦。
    签完婚书就到重头戏了,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再送入洞房……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按规矩送入洞房的是新娘子,新郎官得留下给宾客敬酒,现在两个都是新郎官,可怎么办?那只能一起留下敬酒呗。
    安乐于是拽着凌无奇,一桌一桌地敬,一个一个地敬。
    八百多号人的酒席,得敬多久才能敬完?
    这边说安小乐啊我是你隔壁张大爷啊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这杯必须喝完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那边说钱小宝啊我是你父亲三外甥女家的七舅姥爷从金门县过来的走了三天三夜的山路呢那什么你是不是钱小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走了三天三夜所以这杯酒不干不行……总之各有各的劝酒由头。
    凌无奇内力深厚,一边嘴上喝,一边指尖排,不动声色地作弊,几坛酒下去脸色都没变。
    安乐就不行了,喝到后来整个人东摇西摆,酩酊大醉,凌无奇劝他也劝不住,非得说:“高兴!凌大哥我高兴!能娶到你……能嫁给你?总之我高兴!”
    高兴到最后安乐醉晕了过去,凌无奇轻轻抱住了他,转身就走。
    “小乐,这边还没敬酒呢!”安大海在远处叫唤。
    凌无奇拎起旁边桌正忙着大吃大喝的闫小七,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去,替你大哥敬酒。”
    闫小七委委屈屈地放下碗筷端起酒杯,王小二和郭小五兴高采烈地凑了上来:“大嫂,马车早准备好啦,走走,带你们去新房。”
    新房不新,就是安乐的家,与安大海的家一墙之隔,是从安大海家割出来的一小间屋子。
    然而新房的装饰是足够新的,新的桌椅摆饰,新的双人大床,新的龙凤锦被。
    凌无奇把安乐轻轻地放在那艳丽鲜红的被面上时,终于得以仔细端详他的“新娘子”。
    凌无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心说分明只是一般好看的眉毛,普通好看的鼻子,平凡好看的嘴唇,为什么拼在一起就这么讨人喜欢呢?更别说那比一般好看要好看许多倍的眼睛正迷迷蒙蒙地望着他,里头水汽氤氲,又脉脉流光。
    “看什么呢?”凌无奇问他。
    安乐迷迷糊糊地应:“你真好看。”
    凌无奇弯了弯眼睛,又问:“还记得我是谁吗?”
    “嗯,我媳妇儿。”安乐傻傻地笑道,“也不知道怎么你就成我媳妇了,对不起啊凌大哥,我猪脑子……我记事本呢?”安乐说着,“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我的记事本呢?”
    只见这醉鬼一下从凌无奇怀里挣出,晃晃悠悠地从床上下来了,摸到书桌边,抓起一张纸歪歪扭扭地写道:“今天结婚,和凌大哥,我高兴。”写完举着那张纸嘿嘿一笑,接着脑袋“咚”地一声扣在桌上,睡着了,还溅了半脸的墨水。
    凌无奇:“……”
    凌无奇无语地将他醉到不省人事的新婚娘子抱回床上,仔仔细细擦干净他“一般好看”的脸庞,宽衣解带再暖呼呼地拥在怀里,恨恨地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新婚之夜竟然冷落相公自己先睡了,我都记着呢,给我等着!
    躲在外面听墙角的王小二和郭小五等了半宿,愣是什么都没听到,有些不开心。
    王小二埋怨道:“白等了半晚上……大哥这不行啊,洞房花烛夜理应大战三百回合才对!”
    郭小五轻轻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戏谑道:“想战随时战啊,谁说非得等新婚夜?”
    “死相。”王小二娇羞地横了他一眼,一把拽起郭小五,手拉手找地方“解手”去了。
    第二日清晨,凌无奇是全家第一个起床的人。
    一直忙于公务又喝多了的安乐睡得酣熟,凌无奇舍不得叫醒他,只在旁边看了他好半晌,这才磨蹭着起床,“新媳妇下厨”煮了一锅粥。
    不多时安大海也醒了。中年人睡觉浅,虽有些宿醉头痛,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一面捶着脑袋,一面依然乐呵呵的,想去隔壁看看他的儿子的儿婿。
    一打开卧房门,却见凌无奇已然等在了门口,手上端着一个茶盅。
    “义父早,喝杯茶醒醒酒。”凌无奇恭敬地递上茶盅。
    安大海喜滋滋地接过“媳妇茶”灌了一口,问:“早啊,小乐呢?”
    “他还在睡。”凌无奇道,“我也想趁这会儿问问您,小乐为何会患上这‘中毒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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