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昀终是什么也没说。
他扶着桌子起身,艰难地开口道:“就先这样吧。”说完便回了自己的世子别院。
“怎么回事呀?”沈清雨耐不住性子问道。
众人先是目光炯炯地看着王妃,乞求她给一个答案。
没想到王妃也起了身,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众人顿时又齐刷刷地看向凌鹰。
凌鹰撇了撇嘴,没好气道:“我比你们更想知道怎么回事!”
太阳在薄云的遮挡下变得稀薄无比,所剩无几的光芒挤出云层飘飘然洒向地面。
李昀来到了世子别院,无意间瞥见回廊顶篷上多了一个燕子窝,窝里的燕子宝宝正饿得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湖边的花丛也已经换上了新种,刚刚移植过来的一株株花开得正艳。
这些应该都是康子的杰作。
可是自己千方百计想哄着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竟然跟自己说他一心求死。
这人的心可真狠啊。
李昀的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每呼吸一口都变得艰难无比,浑身都疼。
李昀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只觉得喉咙极痛,痛得好像全身上下只有喉咙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泪花晕染下,他朦朦胧胧地似乎又瞧见了江洺在不远处温笑着摆弄花粉,李昀呼吸一滞欣喜非常,可是没等他抬步过去,一眨眼间江洺又不见了。
茫然无措,不知作何。
李昀不想再看到那人留下的痕迹,他退了几步后又惊慌失措地转身,想要远离这个充满他回忆的地方。
可是一回头就看见了王妃,李昀突然间超前几步抱住了她:“娘……”
王妃也伸手搂住了他,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哄道:“没事啊,昀儿。”在一个母亲眼里,孩子多大都是孩子。
“他怎么对你说的?”王妃心疼地问。
李昀咬着牙说:“他说他一心求死,他自己都不想活着,连我开始怀疑能不能留住他。”
王妃顿了顿,又道:“一心求死也是有求死的原因的。”
李昀茫然地看着她。
“记得你外祖母么?你外祖父在外花天酒地从不顾家,日久天长地她就心灰意冷了,若是你祖父当时也能好好陪陪她……她也不会一束白绫悬梁自尽。”王妃无尽叹息。
“还有你小舅,他多年在外漂泊,做生意做得倾家荡产,当时若有人能鼓励他几句,他也不至于万念俱灰投了海。”王妃眼中尽是凄凉。
李昀垂目不语。
王妃继续语重心长地劝:“人的心死总是有原因的,你要是真想救他就放手去找出究竟是为什么,再给他点一盏明灯支撑他活下去。”
“昀儿,时间不多了,他在宗人府里凶多吉少,终究被皇帝赐死的。”
李昀突然睁开眼睛,里头又燃起了久违的亮光,“我要去救他。”声音不大但是不容置疑。
他挣脱了王妃的怀抱,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别院门口,临走前还托风传来一句话:“谢谢娘!”
王妃流着泪欣慰地笑了。
“殿下这次面对的敌人可是陛下,没有胜算的,说不定还会将自己给搭进去,”从远处走来一个丫鬟,她不解地问道,“娘娘为何还让他前去?”
王妃笑着叹了口气,“我的孩子我自己知道,看他这些天的样子,是对江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我不劝他,他终究也会去,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李昀刚急急忙忙地来到王府大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凌鹰的呼唤:“殿下去哪?我陪你去!”
“去趟大理寺。”李昀头也不回地说。
尚千聊肯定知道江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
李昀现在才回忆起来,除了皇宫的草草会面,这似乎是他与尚千聊的第一次见面。皇宫之中人多眼杂,问出消息的机会比不得私下见面。
半个时辰后,李昀被拦在了大理寺寺前。
“尚千聊乃要犯,殿下此时进大理寺,于礼不合、于法不合哪。”裴侍郎抖着胡子说道。
眼前这位乃礼部侍郎之一,是京城出了名的老古板,最喜欢揪着别人做事不得当的地方骂,皇帝也曾经开玩笑说他是最“名副其实”的礼部侍郎。
而李昀又是行事最乖张最不顾礼法的一位爷,于是多年来便成了裴侍郎最佳的责骂对象。他不仅对嚣张行事的李昀经常不满,甚至还时不时地就向皇帝进言弹劾于他。
一看见裴侍郎过来找他麻烦,李昀就皱眉道:“关你屁事!”
凌鹰看着李昀的脸色行事。
“诶诶诶,”裴侍郎表露出些许怒气,“身为皇室血脉,殿下怎能口出粗言秽语?”
按照李昀对裴侍郎的了解,他又要开始永无止境的说教了,他正要上前硬闯进去,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裴侍郎一大清早就在大理寺当差啊,这么尽职尽责反倒叫我这个做尚书的好生愧疚。”沈尚书道,“不过本官记得裴侍郎乃礼部的侍郎,今日怎么到我刑部掌管的大理寺当差来了?莫非这是陛下的旨意?”
官大一级压死人。碰见尚书,他一个小小的侍郎只能低头认小。裴侍郎连忙干笑两声,“尚书大人见笑了,下官不过是路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