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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响塑料的门铃,被锈蚀的铁门的门锁啪嗒一声弹开,深灰色的水泥楼梯一级级袒露在眼前,上面是鞋日日踩过留下的光滑痕迹。
    阳光透过采光口星星点点地打在墙上,年久失修的墙体因为潮湿而脱落,住户的鞋子随意地摆放在门口,让本来就不宽敞的楼道变得更加拥挤。残旧的柜子、发黄的灯光,生锈的铁架,时光好像按下了这里的暂停键。
    齐梓言有些怔愣,从公司直接穿来的得体西装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到达了五楼,一扇绿色的铁皮门吱一声打开,穿着一件棉外套的齐圣华坐在轮椅上,在门口迎接他。
    “来啦,小言。”
    “爸。”
    随后智能轮椅在齐圣华的操控下停在了茶几前。
    齐梓言走进门,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一览无余,周围堆了许多裱好的画作,大多是油画。
    画上画的都是些高山,冰川,荒原,日出前雾海弥漫的山峰,夕阳落下后冷寂的丛林,或者是夜晚平静的水面。带着灰调的画面莫名的给人一种平静的压抑,有时候画里有人,有时候没有,可每一幅画里,渺小的人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另外有两幅较小的挂画放在旁边,色彩明媚、场景绚丽,和大画的风格明显不同。
    听到茶几那边传来瓷器掉地的声音,齐梓言连忙走过去。
    因为脑溢血的后遗症,齐圣华无法再流畅地控制自己的四肢,刚刚他想拿瓷杯给齐梓言泡茶,颤抖的手握不住杯子,便掉了。
    齐圣华叹了口气,手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按了几个按钮,桌子上的机械手臂便运转起来,给齐梓言泡茶。
    “母亲是位画家吗?”
    齐圣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的。”
    随后笑了笑,笑里带了点苦涩,说道:“你别看这房子小,房子破,我操劳了半生,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是和你母亲待在这小房子里的几年。”
    齐梓言点点头。这房子虽是有点小,可从那阳台上的花盆和摆的整齐精致方工艺品,可以看出曾经房子的主人是多么的热爱生活。
    他不知道怎么就回忆起了在方家呆的那些年。从17岁搬出方家开始,他就对时间失去了概念,仿佛每一年都是搬出方家后的一年。有方靖的时候,世界是有声有色的彩色电影,没有他的时候,是上了倍速发条的默片。
    两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齐圣华突然开口,问道:“小言,你觉得就这样和我待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做,是在浪费你的时间吗?”
    齐梓言一怔,他摇了摇头。
    齐圣华笑了,那笑容里有自责,也有欣慰。
    “今天我叫你来,其实是想和你说,关于你联姻的事情。”齐圣华从旁边的柜子上,拿下了一叠报纸。
    “我也看到了,这样说吧,我不希望你联姻。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接手华研,我知道你努力了很多年,去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做准备。小言,我知道你做的很棒,你比我大胆,比我更聪明,你仅仅用了3年,就超越了我23年里积累的财富,老实说,你就是个奇迹。”
    齐梓言有点被`为什么接手华研`这个问题问住了。是因为华研是父亲多年的心血,所以不忍心让它付之东流,还是因为舍不得富贵的生活。
    更是因为,想要和盛世的继承人方靖,站在同一个位置上。如果不能成为恋人,至少要成为势均力敌的对手。
    “正因为我曾经在那个位置上待过,我知道你有多累……”齐圣华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把手轻轻地搭在齐梓言的头发上,顺了顺他的头发。
    “资本就像一台从不停止运行的机器,永远把你卷入漩涡之中,一旦停下盈利,就需要开始还债了。”
    齐圣华指了指电视机附近的一本书,那是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我最近开始看哲学书了,里面的一句话我很赞同: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一切的主宰,却比谁都更接近奴隶。”
    “我是资本的奴隶,它牺牲了我的爱情、我的亲情,我差点就因为忙碌失去了你……”面对大风大浪从未低头的齐圣华,回忆起许多年前齐梓言在医院的惨状,竟哽咽出声。
    这是万物是牢笼,把浮生囚禁于俗世之中。
    “其实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是想让你过上你想过的生活,想要让你能够随意挥霍,想让你自由地能学你所想、爱你所爱……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我没用。我原本是想,倒了就倒了吧,你有学识有才华,就算回去a大当个老师,也能顺遂地过完这一生。可我没想到,一醒来,华研又是那个华研了。”
    老头子无奈地摊一摊手,那个夸张的样子让齐梓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被人想吃也吃不着的香馍馍,到父亲这就成甩也甩不掉的噩梦了。
    “既然你已经接受了,尝过了财富所带给你的甜,那你就要做好失去某些东西的心理准备。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但我不希望,你为此牺牲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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