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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五,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方镇的来电提示,我没接,不想接。他来找我,三两句
    离不开钱,想让我和他一样,干一样的事。我离开书房,任凭手机在书桌上响起。外婆以为我没
    听见手机铃声,提醒我要我赶紧去接电话。我说我在忙,没空,等下再回拨。这年纪大的人,就
    是好管闲事。外婆走进书房,替我接起电话。“喂,你哪位啊?哦,你好。玫玫啊,她现在在
    忙,我让她待会儿回你电话哈。”话说到这里,外婆就应该把电话给挂了,也不知道方镇在电话
    那头说了些什么,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想过去示意外婆,让她不要在聊了,又怕外婆意会不到
    我的意思,然后把电话递给我,我只好让他俩继续聊。有没有什么工作,工资高,福利待遇好,
    又不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相互之间没有任何的牵连,各干各的?在脑海里搜寻着这种职业,
    最后发现,没有。无论身处在哪里,都逃离不了复杂的人际关系。哪怕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小透
    明,总有那么一些人,那么一些事,主动找上门,告诉你,你不是透明人。不站队的人,注定未
    来的道路举步维艰。要么主动站队,要不自立一派。总之,两边都不讨好的人,还真的是两边都
    落不到好。说不定合起伙来,对付你。自立一派也就意味着,你和这群人并无区别,毕竟要动用
    心计,而在动用心计的那一刻起,便于他人无异。我不想,我也不愿,我也深知逃避是无用的。
    方镇这一关,总要走过,走过了他,还会有下一个方镇。我重新回到书房,从外婆手里拿过手
    机。“怎么了?”
    “给你拜年啊。”
    “给我拜什么年啊,就算要拜年,也应该是我去你那。你是讲师,我一外聘,在工作岗位上,你
    算得上是我的前辈了。”
    方镇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说:“我和你外婆约好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你和我外婆?”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外婆朝我不好意思的笑着。
    “是啊,当然了,还包括你。”
    “今天晚上?”
    “是啊。”
    “今天晚上我···”
    “有的有的,她有时间,我替她做主了。”外婆在我身边大声嚷起。
    “那就这么说定了,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你别我放鸽子哦。”我话还没说完,方镇就挂断电
    话。
    “你干嘛呢?”
    “干嘛?吃餐饭而已。”
    “你又不认识他,吃哪门子饭?”
    “就是因为不认识,所以才要认识。”
    “我跟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情绪一激动,再一次把“您”换成了“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间结婚?”
    “反正不会是他。”
    “我先见见嘛,刚刚和他聊天,我可是察觉到他对你有意思。”
    “你想多了。”
    “见一面就知道了。”
    “我说了我跟他不可能,你别搞事。”
    “我不搞,我不搞,我就是看看你的同事,你总得让我认识几个你身边的人吧。万一我有什么事
    找你,联系不上你,我还可以通过你身边的朋友联系你。”这老太太,总有理由和借口,让你无
    法反驳。今晚这饭局,不去也得去。我是不想让方镇出这饭钱,不想欠他什么,但是这饭钱由我
    出,又心不甘情不愿,本就没赚什么钱,还要花这冤枉钱。来到方镇指定的地方,一家中西合璧
    的餐厅。
    “外婆好,我是方镇。”
    “哎,好好好,方镇你好。”完了,看着外婆这眼神,我就知道方镇的长相已经过了外婆这一
    关。长相归长相,性格归性格,长得再帅,这性格不是我能接受的,那又有什么用呢?虽然现在
    网上流行的择偶观,都是在教导女性一定要找一个长得比较帅的。因为长得丑的人,不但长得丑
    还花心。那些长得丑的人,为了证明自己长得不丑,为了让自己有存在感,就会想方设法找机会
    挑逗其他的女性,来满足自己的成就感。长得帅的那群人,根本不需要证明自己的长相,他光坐
    在那,就能吸引全场女性的目光。我觉得这个论点,还是蛮有道理的。网上那些长得丑的知名人
    物,偷情的概率极高。相反长得帅的那一拨人,极其爱家、护家。可这还是得看性格,不能光看
    长相啊。整晚就看他俩闲聊,方镇提到了上私课的事,很明显外婆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这两人还
    真是配啊,干脆他俩在一起得了。回来的路上,外婆坐在副驾驶,想和我聊方镇的事。我打住了
    她的话,告诫她我在开车,别影响我。她是个惜命的人,很识相的闭嘴了。下车后,她就开始在
    路上念叨,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哪有在职场不站队的人?不站队就等于与他人为敌。我这刚入职
    场,就是一只小雏鸟,需要有人庇佑,怎能独自一人呢?我让外婆说,让她说完。不让她说完,
    她会没完没了,重复一遍又一遍。
    “音乐学院有几个老师是靠工资吃饭的?就那几个钱够什么?哪个老师不在外上私课?你总要把
    吃饭的钱给挣回来吧,怎么能够不要这送上门来的钱呢?就算不是音乐学院的老师,那些理工科
    的老师们还不是在外接各种项目。”哎呀,外婆一直在我旁边念叨,念叨的我一个头变得两个
    大。洗完澡,回到房间刚一屁股坐在床上,外婆就走进来,继续谈论方镇说的那些事,看样子她
    今晚是一定要说服我了。
    我靠坐在床上,冷眼看着外婆,等她说累了,我说:“您不怕外公今天晚上来找您啊?”
    外婆狠狠地打了我一下,一声巨响过后,我揉了揉我的大腿,这老太太下手也忒重了些。“说什
    么胡话呢你!”
    “您知道外公一向很反感这种行为,您倒好让我去干这事。”
    “这事怎么了?你上你的课,上完课收钱,收的也是课时费,怎么了?又不违法,又没有干什么
    伤天害理的事。”
    “这怎么就不是害人了?我一个教竖琴的,去教人家萨克斯、钢琴,这不就是害人吗?耽误人家
    学生的时间,浪费学生的钱财,您还觉得没什么?我都不知道这么些年,外公是怎么跟您相处
    的。”
    “你怎么不问问,这么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泪。”
    “是,可委屈您了。”我白了外婆一眼。
    “真不上这些课?”
    “不上。”
    “那你倒是把你的学生叫过来上课啊。”
    “我的课是选修课,她们一个星期上一节就够了,跟她们上那么多节课干嘛?”
    “你就是和你外公一样,假清高!”
    “是是,我假清高。”
    “你说你这手里要是没点存款,将来要用钱该怎么办?病都生不起,你连社保都没有,每个月还
    要花钱去买社保。”
    “大不了把房子卖了。”外婆又是一巴掌打在我腿上。
    “我觉得方镇还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您才跟他见一面,您就觉得他不错?他哪里不错了?你就看着今晚这顿饭是他买的,然后又
    送了您一些年货。您信不信,这年货估计都是他学生送的,然后在转手送给您。”
    “就算是他学生送的,你看看,你看看,你有什么?”
    “我有什么?我最起码我知道自己是个人,就该活出个人样,就该干人该干的事!”
    “我觉得这孩子挺诚实的啊,说话开门见山,也没伪装什么。”我也是服了,外婆说的没错,方
    镇是挺诚实的,在我面前没有掩饰他对钱财的喜爱,就和覃天宇一样。天哪,我怎么又想起了覃
    天宇。也是奇怪了,为什么方镇和覃天宇一样,两人都喜爱钱财,而我不厌恶覃天宇,却反感方
    镇呢?
    “您觉得他和覃天宇哪个比较好?”
    “还提覃天宇干什么?要活在当下,抓住眼前人!”
    “我就是问问,您想想?他俩您觉得哪个比较好?”
    “覃天宇那孩子吧···”
    “是吧,我也觉得他比方镇好。”
    “我话还没说完。”
    “您不用说了,我替你回答了。”
    “你这孩子···”
    “您赶紧睡吧,这都几点了。”
    “几点?十点都还没到。”我叹口气,把抱枕置于胸怀,看着窗外。“你和覃天宇还有没有可
    能?”
    “没可能了。”
    “当真?”
    “当真。”
    “那你还挑三拣四什么?你总得给别人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啊?我不喜欢他,你,您总不能让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吧?”
    “我又没说让你跟他结婚,我是让你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总得给个机会,两人先相处一段时
    间。”
    “没这机会。”
    “跟你妈妈一样,又犟又倔!”
    “行了外婆,我现在非常明确的告诉您,我不喜欢他,您就别操这心了。您赶紧洗洗睡吧,您还
    没洗呢,现在已经十点了。”外婆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揉了揉被她戳中的位置,怎么老
    人家的力气这么大?
    开学的前一天,方镇没有跟我打一声招呼,居然登门拜访。当看见他进我的家门,我愣住
    了。外婆在旁解释着,说方镇跟她打过招呼。我这还穿的睡衣,幸好是在大冬天,这要是换成大
    夏天,我穿着睡衣没穿内衣,得有多尴尬?我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也没化妆,想用自己的素颜
    吓走方镇。只是可惜了,我不是一个丑人,哪怕素颜,也是经看的。看着他手里大包小包的水果
    礼盒、保健品、茶等等,我就知道这些东西全是学生送的。看着他向外婆一一介绍这些礼盒,很
    是坦然的告诉外婆,这些东西都是学生送的。他挑了几个自己觉得还不错的礼盒,趁着还没开学
    拿过来送给外婆,等开学了,他就忙了,没有机会过来探望了。他和覃天宇一样,诚实到让我找
    不到理由骂他。外婆满眼羡慕的眼神,放佛在告诉我,让我赶紧的给学生上私课,这样我就有收
    不完的礼物了。我也是醉了···这都是些啥人啊?我一直刻意的和方镇保持距离,这下倒好,
    外婆摆出一副来者不拒的样子,给了方镇一种错觉。我讨厌暧昧,尤其是在面对不喜欢的人面
    前。他在大学里干的事,我还记得。“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考虑什么?”
    “那些学生。”
    “我干不来。”
    “没关系,以后你习惯了就好了,刚开始都是这样。”方镇向外婆问起,我爸妈去哪了?外婆说
    他们在海南。我在内心偷笑一番,张叔叔和干妈从此以后就扮演成我父母的角色。方镇还想约我
    们吃饭来着,这一次外婆却先于我拒绝,说她和我早上吃的早餐过于油腻,两人的肠胃不是很舒
    服,所以就不在外吃了。外婆从冰箱里拿出自己灌制的香肠,让方镇带会去,说这是江城本地人
    的口味,他在外面花钱都买不到的。方镇谢过之后,和外婆在客厅里小聊了一会儿,然后带着香
    肠回去了。这老太太撒谎,从不需要打草稿。
    “今天为什么拒绝他啊?”
    “他都打听到你父母的事了,言多必失。”
    “您就为这事啊?”
    “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你俩八字还没一撇,他要是知道你父母都不在了,传出去,你可不被
    欺负?”
    “以后能不要他东西么?您自己也说了八字还没一撇。”
    “好,不要。刚刚跟他聊天,发现这孩子没有覃天宇大气。”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我一直都在想
    为什么他和覃天宇都喜爱钱财,但就是对覃天宇讨厌不起来。覃天宇为人大方,他明白舍不得孩
    子套不住狼,他不怕吃亏,只为达到目的,就算达不到目的,他也不会去计较得与失。方镇是舍
    不得孩子却想套住狼,生怕自己会吃亏。达不到目的,就心生怨恨,达到目的了,也心生怨恨,
    觉得自己不该付出这么多。
    “那您还是挺厉害的,才见两次面,就能探出个究竟。”
    “我什么人没见过啊?只要站在我面前,是人是鬼,立见分晓。”
    “现在您还想撮合我和他吗?”
    “我是觉得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你要是能够接受他,我也不反对,你也不年轻啦。”
    “您别想了,我跟他没可能。”
    “你不会还惦记着美国那个小子吧?你们为什么分手啊?你都不跟我说这事,倒是跟我说说
    啊。”懒得说给外婆听,她听了之后准会站在覃天宇那一边。然后说我傻,说我蠢。人家都向我
    求婚了,我却跑了。为了让外婆住嘴,我说他和其他女人睡了,这答案简洁明了,外婆把他骂
    了一顿,说他不是个东西,再也不提覃天宇的事了。
    瞧外婆干的好事,给了方镇以为和我会有一段恋情的希望。中午下课,不敢留在琴房吃饭,
    怕他不请自来。刚走出学院,就听见他在身后叫我。我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李玥迎面而
    来,对我打了声招呼,随后拉住我说,方老师叫我。我无奈的对她说了声谢谢,回过头看着方
    镇。幸好方镇与我还有一段距离,让我有理由可编。发现自从上班之后,这说谎的频率是越来越
    高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想什么呢?叫你半天。”
    “不好意思。”
    “你不在学院吃饭了?”
    “嗯,中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去哪?”
    “买一些东西。”
    “陪你吧。”
    “不用了,你去吃饭吧。”
    “没事啊,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在外吃午饭。”
    “我估计要逛很久。”
    “没···”
    “方老师!”陈老师出现在了面前。“苏老师也在啊。”
    “陈老师好。”
    “你们这是去哪啊?”
    “我出去买点东西。”
    “哦,对了方老师,有件事我正好想问你。”
    “方镇,要不你和陈老师聊,我赶时间先走了。”赶紧溜了,方镇在身后说什么,我也没听清。
    走进学校附近的肯德基,点了一份套餐,一边吃着垃圾食品一边刷着朋友圈。突然看见覃天宇发
    了一条:good luck。图片是他的办公书桌,看样子他应该是升职了。好想看看他最近长什么样
    子,然而我把我俩共同朋友全都删了,也不能从其他人那里得知覃天宇的消息。微博他早已放
    弃,在曼哈顿的第二年,他就已经停止更新。facebook的密码已经忘了,绑定的又是美国手机号
    码,我也没有申请instagram的账户,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翻着他老旧的朋友圈。吃完了饭,走
    进附近的一家书店,看见了三毛的专栏,买了一本《梦里花落知多少》,又买了一本龙应台的
    《目送》。时间也差不多了,往学院走去。江城的冬天是真冷啊,从学校大门走到学院门口有好
    长的一段路。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我,不停地打着寒颤,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我该怎么让方镇断
    了这念头呢?总不能每次都躲着他吧。大家都在一个地方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说来也巧,刚
    进校的时候,半年都没碰照面。现在是越不想见,碰面的次数就越多。一进琴房,赶紧用电热水
    壶烧水,只是在肯德基已经喝了一杯咖啡,若在喝一杯晚上定会失眠。黄媛哭着走进来,我问她
    发生了什么事。她那散发着仇恨的眼神回避我,朝门的方向望去。我上前递上纸巾,用半开玩笑
    的语气说:“失恋啦?”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我和陈老师吵了一架。”
    “你和陈老师吵架?”零零后的胆子也太大了,敢和主科老师吵架。“那你哭什么呢?”
    “她告到教务处那里去了,教务处的人要我写检讨,然后还把检讨贴在宣传栏上面。”
    “哎,我当是啥事呢,谁没写过检讨啊。别哭了,没事,只要不记过,不开除,检讨就是小事。
    是不是你作业没有完成好,所以陈老师生气啦?”
    “她要我把竖琴停了,我不想停,然后她故意布置那种很难的曲子,然后每节课说我。”我想起
    方镇之前说的那些话,莫不是陈老师想让黄媛找她上私课?
    “你可以和陈老师说,你需要时间去练习。”
    “她根本就不听我解释,而且她也不做示范。每个老师都会先演示一遍,她自己又不行,能力又
    差。我们都知道她水平不怎样,鬼知道她是怎么留校的。”
    “黄媛,在学院里讲话还是得注意点。你说的这些话万一传到陈老师那,你们还怎么相处?现在
    你才大二,还有两年你得面对她。”
    黄媛擦了擦眼泪说:“我想转专业。”
    “我明白,但是竖琴目前只是选修课。”
    “什么时候才可以变成主修?”
    “我也不知道啊。”
    “我不想学钢琴。”看着黄媛如此难过的样子,我岂能不明白呢?当年我又何尝不是转专业失败
    呢?
    “你们现在还年轻,等你们进入了社会,就知道了生活不是你想怎样,它就得怎样。”我还想考
    研呢?我找谁哭去?找我妈?我妈死了。找我外婆?外婆懂什么?找我专业老师?专业老师让我
    好好的呆在自己的岗位,没转正之前就不要想考研的事。
    “我怕我考不上。”
    “考不上什么?申请美国学校吗?”黄媛点点头。我不敢打包票黄媛毕业之后能够顺利的进入美
    国音乐学院攻读竖琴硕士,十年磨一剑,她今年这才第二年,还在初级阶段,再给她两年时间,
    最多只能到中级。步子迈大了,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刚进曼哈顿音乐学院的
    那段时间,可不差点被整死。我不想看见黄媛走我的老路,给她一年甚至两年的时间,准备美国
    院校规定曲目,就算被美国那边的学校给招了,进去之后就如同进入了人间地狱。不是每一个人
    都能够遇上phillip老师,也不是每一个人能够像我这样,就算再伤心难过也可以在别人面前装
    作若无其事。或许,这源于我从小的经历,毕竟我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哭。为了缓和黄媛的情绪,
    我说:“你现在英语怎么样?”
    “在学托福。”
    “那就好,如果你有多余的时间,我可以用英语教你乐理。这样,将来出去之后,上乐理课会轻
    松一些。”
    “真的吗?那太好了,多少钱一节课啊。”我怔住了,给她上课,纯属见她难过一时心软,没有
    想过要收她的钱。
    “不要钱,每节课我上不了多长的时间,而且我也不是乐理专业的,只能在我有限的认知范围
    里,告诉你一些专业术语。”
    “苏老师你太好了。”不要说我好,我哪里好了?我一点也不好。如果我要是好的话,心里就不
    会存在讨厌的人。好人的心中只有爱,没有恨。所以,我不好。“你现在还有心情弹琴吗?”黄
    媛点点头。由于和她谈话花了一些时间,只能让下一位同学来了之后,坐在旁边多等一会儿,等
    到黄媛的课结束。
    晚上回家在纸上打了无数的草稿,想着怎么和陈老师沟通,让她理解一下黄媛。在打电话之
    前,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无论自己用如何华丽的赞美之词,只要谈到主题,陈老师都会不
    开心。果然,她态度很坚决,说她是按教学任务走的,教学任务就是这样安排的。其他的学生都
    没出什么状况,到了黄媛身上就成了大难题,所以这是黄媛自身的问题。感觉陈老师来了脾气,
    我也不方便多说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黄媛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只能靠她自己扛了。一星
    期后来到学院,我带着美国版的乐理书,让黄媛中午一点钟来琴房。我带来的课本是本科教材,
    所以和国内学到的知识差别不大,主要还是词汇量的问题。让她用手机把书本里的内容拍下来,
    黄媛很高兴。可这丫头高兴之后,就开始向外炫耀。不知怎么传着传着,这话就传变味了。当我
    接到副院长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骗子。既然对方说让我到几楼几室去找他,心想先去一趟再
    说。上去了之后,找到了副院长的办公室,还真是他打来的电话。后来得知,学院里流传着我在
    琴房里公开的给学生上私课,而且还是与专业无关的私课,收费不低。“我知道外聘老师的工资
    低,我呢,也能够理解你。但是作为学院里的一名老师,无论是有编制的还是没有编制的,既然
    在学院里工作,就得遵守学院里的规矩。”
    “赵院长,我没有收费。我知道黄媛将来有出国的打算,所以就想帮帮她。”
    “黄媛这个学生,前段时间还来找过我,说她想换专业。目前竖琴只是一门选修课,她换不
    了。有老师跟我说,你在煽动学生。”煽动学生?这个锅我可不背。黄媛找副院长这事,我毫不
    知情。
    “哪个老师说的?”
    “这个我就不方便透露,我的意思呢,很简单。学校每年都会为你安排学生,你不用着急。年轻
    人,还是得耐得住性子。你说就算有很多学生想把竖琴作为主专业,但是他们进校的时候并非选
    择的竖琴啊,档案里也不是竖琴。他们想归他们想,你作为老师就只负责好好上你的专业课,而
    不是让他们放弃自己的主修,本末倒置。”
    话都说在这份上了,我毫不退让的说:“国外和国内的教育最大的差别就是,国外的老师们充分
    尊重学生们的想法,而国内的教育方式是学生们必须听老师们的。换专业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
    事,当然,我明白目前我的课只是一门选修课,他们换不了。但是如果有学生将来在竖琴这一块
    肯花功夫,比如黄媛,她的目标明确。大学毕业后去美国留学,学竖琴专业。我们可以尊重她的
    选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陈老师大可不必挑一些难度系数大的曲目让黄媛练习,她可以选
    择难度系数没那么大的,但是又符合她的教学任务。这样黄媛就可以腾出一些时间练习竖琴,为
    将来出国铺路。我相信有那么多的钢琴曲目,一定可以找到适合黄媛的,黄媛也会感激陈老师的
    理解与付出。我们不能把一个孩子的梦想给扼杀在摇篮里,黄媛现在压力特别大,她不明白为什
    么自己只是想多学一门乐器,就要遭到如此强大的拦住。”
    “没有人拦着她,苏老师,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她依旧可以上竖琴课,我并不是不让她
    上。”赵院长有点生气的说。今天和赵院长第一次见面,陈老师留校多年,他向着陈老师多一
    点,于情于理。总之,因为自己沉不住气,说错话了。我说那么一大长串,就是在变相的指责领
    导。
    “谢谢赵院长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多劝慰一下黄媛,身为一名学生,就得遵守学院里的规矩,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
    “好,有时间我劝劝她。”在国内换专业怎么就这么难?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想想自己的经
    历,无奈的笑了笑。进校两年,就树敌。再看见陈老师,我还真不想和她打招呼。今天没课,特
    意来一趟学院,就是为了找骂来着。走到一楼大厅,正巧碰见黄媛,把她拉到一旁告诉她以后不
    能在琴房教她乐理课了,学校不允许。黄媛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气的哭了起来,说她从来没有
    在外说过我收钱的事,都是别人乱传的。我相信黄媛,于是跟她说:“乐理书上的知识其实你也
    都会,你就是把单词记熟,不懂的打电话问我就可以了。”黄媛还是不高兴,没办法,我也不高
    兴,摊上这事,谁高兴?好心好意的帮学生免费上课,到最后因为自己的爱心举动却毁了我的名
    声,传出我饥不择食乱收费,这口气我咽不下也得咽下去。
    “我不想跟着陈老师,我不想。”黄媛说着说着,就嚎嚎大哭起来,像小孩子那样在自己的父母
    面前放肆的哭泣。经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的看我们一眼,我这心也是急的,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
    欺负学生。
    我拿出纸巾递给她,叹了口气说:“哭完之后,就不要在想这事了。该上的课还得上,你哭也改
    不了现状。发泄完了之后,好好调整情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爱莫能助,不得不抛下黄
    媛。我还有事,这几个字成了我的口头禅。我能有啥事?我就只是不想摊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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