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走通了。
宋词站在山巅,看着远处的大片平原,还有平原上明显是村庄的痕迹,泪眼婆娑。
要在已经摸索过的道路上寻求一条更近的、更适合大队人马通过的路,比之前漫无目的的摸索要容易的多。
这条路终于被他摸通了。
手下的堪舆师把地图上的最后一笔也标注好,上前道:“宋大人。”
“走,我们回去!”宋词激动的手直哆嗦。他不会带兵打仗,也不会治理地方,毫无从政经验。探路的差使已经完成了,他可以回南孟去了。
他刚买的豪宅,听说是南孟前太师家的府邸。他刚下聘的小媳妇儿,还嫩得如黄瓜顶着小黄花儿。他刚买的地,还来得及种下今年最后一季的麦子,生活是多么美好。
宋词甩开大步,一身轻松,仿佛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
……
一条笔直的官道,完全是效仿祖地上始皇帝一统天下后所建的平坦而宽阔的驰道。
由于战乱,大道上只有一辆轻车,百余骑士拱卫,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官道上。
宽轴大轮的长辕驷车,专门用来赶长途的,四匹马全都是雄骏的枣骝马。
车把式带着宽沿遮阳帽,轻轻挥舞着马鞭,轻轻地落在马背上。
马儿都是训练有素的,不用鞭笞,只是鞭梢轻轻一拂,它们就四蹄翻飞,跑得又快又稳。
车厢很宽敞,大甜跪坐在柔软的毛毡上,在小心地煎茶。
也只有跑得这么稳的马车,才能在上边生起炭火炉儿煮茶。
座位很长,下边是可以拉出来的柜厢,柜厢拉出来后,座位就可以变成一张大床。
此时,杨瀚和徐诺就坐在那座位上。
杨瀚穿着女装,幸好他生得本就秀气,穿上女装,也只是比一般的女孩儿显得多了几分英气,倒不至于再被人看成男人。
徐诺要出行,她现在在六曲楼的地位越来越高了,六曲楼里就没有她这样的人才,而徐诺在徐家的时候,可是军政一把抓的,这是她堂兄,徐正那个老特务头子,都不擅长的本事。
如今不能插手军队,只能自己悄悄打造军事力量,六曲楼可是拿出了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的,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快建造起一个个强大的民团?
可这些民团,他只能依赖徐诺,旁人做不好,而一旦做不好这件事,不但彻底失去六曲楼问鼎中枢的机会,因为积财耗尽,六曲楼也要从此败落,所以六曲楼岂能不重用徐诺。
可徐诺要出行,又不放心把杨瀚留地京城。
杨瀚从一无所有,到独霸三山,给徐诺留下了太深的心理阴影。实际上徐诺现在另起炉灶搞的所谓民团,何尝不是偷师于杨瀚利用忆祖山下四十七寨打造的亲军?
这种情况下,她哪敢把这个老师留在京城?只要不是亲自看着,她就不放心。
所以,徐诺把杨瀚带在了身边,又因为她只有贴身近卫是她从三山徐家带来的亲信,为了掩人耳目,才把杨瀚扮成女人。
“太卜寺又吃了败仗,可是他们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招兵,损失的人马,才几天的功夫,又招齐了。而且,他们的那些神官,已经渐渐摸索到一些战阵经验了,不像当初,与朝廷的大军一触即溃,现在也能有模有样地打上几个回合。”
徐诺给杨瀚分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他的面前。
没办法,杨美人儿因为被她换了女装,正在赌气呢。那就哄哄吧。
本来,她觉得这天下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了,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登临九五至尊。所以,杨瀚应该给她斟茶,喂她饮茶,那才完美。
算了,朕心胸宽广,不与他计较。
朕的后宫,朕这宠着点儿,那怎么办呐。
徐诺这么安慰着自己,连分茶时唇角都带着笑,这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朝廷的人马补充起来却难。还有啊,那些以拥戴你为名号的神军,是不要军饷的,还敢不要命。而朝廷这边的兵马,却是要发饷发抚恤的。现在由于各地动荡不安,税赋收不上来,饷银和抚恤的发放都遇上了困难,征兵自然也成了难题。此消彼长之下,朝廷方面的耗损很厉害。”
徐诺端起了茶,笑吟吟地道:“张相积劳成疾,已经病了。酒御史和尝太尉目前已经生了芥蒂,因为尝太尉可不希望再冒出一个张相骑在他的头上,本来若天下太平,张相平稳交接权力,尝太尉也无可奈何,可现在张相病重,又逢战乱,尝太尉权力最大,他就想……分相了。”
徐诺呷了口茶,眉开眼笑:“一旦张相就此不起,他想分左中右三相,分摊张相的权力,这样一来,除非三相意见一致,否则势必要被他弹压,那他就是当朝第一人了。”
杨瀚叹了口气,道:“太卜寺那边,也不是铁板一块吧?”
徐诺帅气地打了个响指,一挑眉毛,道:“不愧是我徐诺的男人,聪明!左宗伯认为你已经不可能再出现,继续打着你的招牌,你却迟迟不现,恐难再号召民众。
所以,他提出,效仿访壶洲的教宗,把你捧为天上的神,把大宗伯立为你在人间的代言人,与朝廷划河而治,建立神国。黎大隐那个老神棍自然求之不得,所以模棱两可的,倒是右宗伯和玄月、小菜等人却坚决反对。”
徐诺微微倾身,轻轻勾起了杨瀚的下巴:“美人儿,你跟那个玄月还有小菜是不是有一腿啊?不然的话,她们为什么这么坚定地拥戴你,现在居然拉了整个少壮派出来,和左宗伯分庭抗礼呢?”
杨瀚一甩头,把她的手指甩开了。
徐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的事呢,就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以后你可得恪守本份,相妻教子,辅佐于朕,知道吗?要不然,朕也会把你关进山洞深处的小黑屋,叫你体会体会那种不堪的滋味儿。”
马车轻驰着,前方有八名骑士导路。
这八名马上的骑士都是一身藏青色的劲服,宽宽的皮护腰上佩着近身肉搏时的短刃。
前方经过的路段是一片山坡下了,光秃秃的山坡,只有杂草和小树,并没有藏盛的植物,而道路的另一侧,则是一片河滩。因为不是雨季,河滩的大部分干涸着,只有浅浅的河流,在中心盆地部分流淌。
这样的山坡,其实不太适合埋伏的,但是从前边的一马平川,突然驰入这样的环境,前边的八名骑士还是尽责地抬起了头,向山坡上望去。
“呜~~~”
苍凉的号角声陡然划空而至,山坡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许多人马。
前方八名骑士脸色一变,大喝道:“停车戒备!”
说着,他们已从马鞍旁的得胜钩上摘下了长枪,长兵器,更适合马上冲锋时使用。
山坡上的人没有停顿,直接冲了过来,大部分是步卒,约三分之一骑马,其中有的骑的也不是马,而是健壮的骡子。
“是杂牌神军,准备冲锋!”
前方的骑士再度高喊起来,所谓杂牌神军,就是太卜寺派出一些神官,大多是一些巫师、巫士,散到各地组织当地百姓组建的反抗力量,这些反抗力量战斗力更弱,每支队伍的人数也不算多,但是由于主要活跃在敌后,也能给朝廷造成很大的麻烦。
徐诺此时仍在朝廷控制区内,她是去一个团壮巡视的,在这里碰到的敌人,本来就以杂牌神军居多,不太可能遇到已经相对形成了比较大战斗力的正规神军。
车厢里,徐诺对杨瀚嫣然一笑,道:“是忠于你的人呢,你在这乖乖喝茶,看我如何退兵!”
徐诺说完就要出去,杨瀚目光一闪,突然道:“我也想看看他们。”
徐诺略一犹豫,颔首道:“也好。”
徐诺从怀中摸出一枚钥匙,抛给大甜道:“把他的锁链解开,拴在你的身上。”
大甜应一声是,将固定在车厢上的一端打开,在自己腰间缠了两匝,重又锁紧,徐诺便笑道:“跟我出来吧,叫你亲眼看看,我依着祖地大秦兵法,结合此地特点,所训练出来的亲军,比你调教的忆祖山四十七卫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