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时期的森林, 彷佛也有些不同。
黑暗之中,平日里安静的地方愈发死寂, 幽暗令邵以宁回忆起一些画面。小猫咪甩了甩圆滚滚的脑袋,争取驱散那些不好的情绪。他咬咬牙,快步奔跑起来。
茫茫树木中,到处都没有黑豹的身影——又或者在哪里,但也可能看不见。毕竟、毕竟迦楼也是纯黑的。这简直像是在大海里找一滴河水。
邵以宁:……琢磨一下,怎么办?
他情不自禁换位思考,如果是迦楼,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迦楼上次也有在森林里寻找自己,他是怎么做的呢?
动物的话……
如果视觉派不上用场,还有其它感官,比如鼻子,猫科和犬科动物们, 嗅觉都是很灵敏的。
小猫咪的话, 也可以的——从前楼下的流浪大橘,可是十米之外就闻到了猫粮味呢。
咳, 虽然无法类比,但基本原理,是一样的!
于是, 小猫咪仰起头来, 闭上眼睛, 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觉分子。
他粉红色的鼻尖微微抽动, 感受着森林中微弱的气流。雪白柔顺的毛发也随之轻轻飘动,好似一朵飘飘谷欠飞的小蒲公英,毛绒绒要飘向远方。
慢慢地,森林在他的感知中,变了个模样。
地上是草木的清香,上方是夜风送来的繁杂信息,四面八方,传递着各种各样的、不出声的话语。
然后,他在杂乱纷纷的讯息中,找到了一缕独特的气味。
是迦楼的。
也只有熟悉他,不久之前还在他怀里亲昵的小猫咪能追寻到的一缕气息。
邵以宁睁开湛蓝眼眸,追了过去。
……
森林里,大树下,黑豹已竭尽所能。
他避开邵以宁,是为了防止自己控制不住,伤害到阿宁。但跑出不远,他发现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声音,那就是让他回去,去找阿宁。
曾经在脑海中与他意识作战的那个“祂”,卷土重来,肆无忌惮彰显存在。他所有思绪都被打乱,仅仅剩下一个心底的声音。
想要他。
只有生存本能的动物们,会在血月刺激下展露负面本真的一面,激发起心底的阴暗面。因为动物们生活简单,所以表现出来的,便是争斗打架。
但迦楼不同。
他有过“祂”的记忆,阅历也比一般动物们更为成熟和复杂。此时此刻,迦楼内心比动物们想到的更多。想要的更为不同。
猫形态的阿宁也好,人形态的阿宁也罢,都想要。
想把他压在身下,肆意亲怜,让小喵崽喵呜喵呜叫起来;想看到人形态的阿宁蜷缩在自己怀里,身上印满倒刺弄出来的某种痕迹……
那么娇嫩的皮肤,想必碰一下就会泛红,连多碰几次,就会哭着喊疼、半是玩笑半是请求自己快停下来。可明明觉得疼痛,也还会用信赖的目光看着自己,全然不知黑豹心中的种种。
尤其是人形。
他喊着迦楼大哥,对自己满是信任、看着自己的时候,迦楼总要有种冲动——那种渴求已是雨季肆意生长的草木,让他近乎无可忍耐。
不,这不是他。
这是“祂”趁虚而入,在蛊惑他。
从何时起,小猫咪已是他的软肋。
黑豹强烈弓起身体,脊背几乎成了一张弓。他两只前爪深深陷入地面,抓得草根崩起,泥土也随之沾染到毛发上。无论大猫小猫都是爱干净的,但现在,黑豹恍若未觉,只不顾一切,同心中那个恶念在拼死拉锯。
他不能。阿宁不喜欢的,他不会去做。
他不能。会伤害到阿宁的,他宁可先伤害自己。
黑豹的意念来回挣扎,反复殊死搏斗,不亚于血腥杀戮。他无意识跑进森林里,跑到那棵大树下。
树下青草郁郁葱葱,嘶鸣的虫儿此时安静,躲藏在不知名的黑暗角落,暗中窥探。树洞中,幽静无声,暗色寂灭。似一张深渊大口,又彷佛黑不见底的眼眸。
随后,万籁俱寂,森林里转为更深沉、更幽静的黑暗。
他无意中艰难抬眸,望向来处。
那里,跌跌撞撞,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洁白柔软的毛发像洁净白云,转瞬间到了眼前,天蓝色的眼眸幽幽看着他,歪了歪脑袋:“迦楼大哥?”
是幻觉。
阿宁不在这里的,他明明已经跑了很远。
迦楼别过头去,试图不看小猫咪的幻影。彷佛这样就能忽略心头强有力的渴望之情,忽略他心潮起伏与念念不忘的心思——阿宁不可能现在出现的,这不是真的。
然后,他就听到了人形态的邵以宁,温柔的声音:“迦楼大哥?”
黑豹抬头。
人形态的猫耳少年站在他面前,眉心拧得发紧,忧心忡忡看着他:“迦楼大哥,你还好吗?”
……邵以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还是之前那个原因。他在森林里找啊找、跑啊跑,走着走着,又有了那种毫不陌生的疼痛感。
四肢在拉成,骨骼在变形。而后,伴随着熟悉的感觉,他又变成了人形。
这样也好,人的双腿比较长,他也更习惯,跑起来要比猫咪的快多了。
他寻觅着微小的线索,不停的找,找了很久很久,终于追寻到森林的中心,找到大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