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重,雾气氤氲,满眼都是幽暗深沉的蓝。
阳台旁的壁灯慢慢暗了下去,随之而来的黑蓝夜色是仿佛要淹没一切般的柔和静谧。
沈念起身推开了窗,寒风落在身上的瞬间他轻轻打了个冷颤。傅予城如有所感地回眸,两个人的视线毫无征兆地碰撞在一起。
没有夸张到一眼万年的火花四溅,顶多不过是彼此道了一场风停雪骤。
傅予城收拢了自己眼里的凝重担忧,在对方极轻极淡的温柔目光里缓了神情。
沈念慢慢地朝他走了过去,还是一贯温柔的神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一瞬间,对方开口似乎要对他说些什么。
可沈念却什么都没说,他对数分钟前将他惊醒的梦只字不提,只是踮起脚尖攥着肩上毛毯的边缘替自己年轻的爱人挡风。
“天冷,回去吧。”沈念语气温柔。
傅予城把他抱进怀里,两个人回到房间一起躺在床上,柔软的热意在被褥和皮肤之间升腾蔓延。
逼近凛冬的深夜,月光隐退喧嚣散尽,苍茫穹顶缓慢垂落浩繁星野,他和他站在凛冬将至的夜风中,头顶的天空是亿万星辰交汇而成的长明星河,粲然星光在眼底侵略般倾泻无边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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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之后的一段时间生活出乎意料地安稳,只是偶然沏茶切水果的时候会看到林柏轩或是秘书模样的男人带着一沓一沓的文件送进走廊末端的书房。
傅予城对他从不遮掩,那些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只要他想看就能看到。但爱人之间比起亲密更重要的是尊重,他并不想去干涉傅予城的私事,既然对方不向他提起,他也就从不过问,只是在每晚夜半深更时替自家熬夜办公的爱人送一碗亲手制作的夜宵。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耽于安逸的生活,他没过多久就彻底忘记了那个让他浑身泛冷的噩梦。
三月份的夜晚算不上很黑,到了十一二点路灯和远方天际的一弯月亮相映成趣似的混成有些昏暗的黄色,在沈念的视线尽头巧妙地模糊了随时间流逝越发稀少的车灯。
手心里的硬币被体温熨热,又一次次被风带走温度。沈念看着十几辆公交车从面前驶过无动于衷,脸颊两侧发凉,睫毛像附着了露水般盈满水汽。
他按亮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十点三十二分。
予城原本说要来接他,可他不清楚实验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天气那么冷他不想予城在校门口外等。于是就让他在家里等,自己结束之后坐公交车到家附近的站台。
北京的深夜总是容易刮风,右手被风吹得有些发麻,原本攥在手心的两枚硬币有一枚落在了地上。于是他俯身去捡,抬头的时候或许是一下午晚上未进食导致的低血糖,头眩晕起来。眼前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一辆黑色轿车猛地拦住他的去路。
他仓皇退开,抬眸的同时轿车右边车窗降下,坐在后座的人露出半张脸来。
他认出对方是傅镇之,眼里当即有了戒备。对方也不看他,只是言简意赅的一句“上车”。也不知道是说给他,还是说给后座的人听。
话音未落,左侧的车门骤然打开,大概是保镖模样的人下车按住他的肩膀。他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塞进了黑色轿车的后座。
“傅先生,您这是做什么。”被攥住手腕的时候沈念的语气隐隐有了怒气,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对方找上门来必定来者不善。
果不其然,对方丝毫不理会他的质问,他的手腕被紧紧束在了一起,用的大概是捆绑货物用的松紧带,粗糙的边缘刮得手腕生疼。
黑色的轿车在离开那条有昏黄灯光的街道后完全融入了夜色。植物的影子倒映在唯一的光源上,窸窣流动的光影像是成了不知来源的魑魅魍魉。
傅镇之透过前置后视镜看向后方的时候后座的人恰好抬眸,温润秀致的五官在游曳的昏黄灯光里像是胧着一层薄雾。
说实话他对傅予城这小子找个小情人消遣并不惊讶。圈里的人一到中年有钱有势就想着玩新花样,不喜欢漂亮女孩喜欢男孩的男人也大有人在,在那些个私人酒会派对上他见过不少比女孩更明艳精致的男孩子,以至于他一开始听说自己的侄子迷上了一个同性别的人的时候下意识地就以为对方会是个漂亮到能勾人心魄的美人。
毕竟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最不缺的就是好看的皮囊,艺人明星、模特舞者,靠长相吃饭的人哪个不是一等一的样貌,而沈念不过是普普通通,除了一身温柔纯澈的气质毫无其他吸引人的地方。
“没想到我这个好侄子居然也会喜欢上谁。”傅镇之开口打破了沉默,“和我那个孤僻暴躁的侄子相处想必很辛苦吧。虽说让你住在了别墅里,但看你的打扮大概是我那侄子不懂怜香惜玉,不舍得给你花钱吧。”
沈念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
自从接受予城的戒指开始他就猜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会有公之于众的一天,但是听如今傅镇之的口气似乎是想在他和予城之间的关系上大做文章。
“你真的以为傅家会接受同性恋吗?”傅镇之冷笑了一声,“那些个女人想要踏进傅家的门还都得靠着肚子,你就连孩子都没法给傅家生,你以为自己真的能被傅家接受吗?到时候家里肯定会反对,而最后遭殃的只会是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