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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老实?”李大民怒斥。
    金主任叹口气,低着头说:“事到如今,我就全说了吧。当时陈伦的班主任就是现在的曹校长。”
    “啊?”我们都没想到,互相看看。
    金主任一旦开了口,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滔滔不绝说起来:“当时曹校长还是曹老师,他要评职称,和那个女老师是竞争对手。那女老师脑子一热,体罚陈伦的时候……”
    他实在说不出口了。李大民接着道:“所以曹校长认为机会来了,女老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肯定会影响仕途,所以他装作没看见,他助推波澜,把事情闹大……最后陈伦跳楼,正称其心意。”
    金主任吱吱呜呜说:“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我忽然心念一动,“推陈伦撞到教室门上的女生叫什么?就是后来记大过的那个。”
    金主任道:“叫王月,我记得挺清楚,名字很上口。”
    事情直到这时才算真正大白于天下,知道了前因后果,我的心头沉甸甸的。
    我们这关的任务是,要替王月偿还昔日的这份罪业,要获得她伤害最重的一个人的原谅,这个人就是陈伦。
    现在陈伦已经死了很多年,冤气还在这栋楼里,凝结不散,导致整个一栋楼都无法拆除,可以想象这股气能有多大。要得到这样冤魂的谅解,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们还上去看吗?”李大民轻声问钟叔。
    钟叔掏出罗盘看了看:“等晚上九点过来作法。那时候阴气最盛,可以把陈伦的冤魂招出来聊一聊,现在没法招魂。”
    金主任两股战战都快尿了:“三位师父,晚上我就不来了吧。”
    “你可以不来,”钟叔道:“要想解决这件事,必须需要两个人在场,这他们必须要在。”
    “谁,谁啊?”金主任颤巍巍地问:“不会是我们校长吧?”
    钟叔道:“一个是当年辱骂陈伦的那位女老师,一个是陈伦的妈妈。”
    金主任张口结舌,吞吞吐吐说道:“其实不难,但是……”李大民皱眉说,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有事就说。
    金主任挠挠头道:“那个女老师已经死了。”
    “啊,怎么死的?”钟叔大惊。
    金主任叹口气:“说来也是邪门,是在家烧炭自杀的。她老公出差了几天,回家之后人都快臭了,满屋子都是炭火味和尸臭,嗨,不说这个,说起来都晦气。”
    “那陈伦的妈妈呢?”我问。
    金主任道:“她还在,不过对我们这些学校领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娘们这些年一个人过也不容易,有点神经不正常。要把她请来,很难。”
    “很难也得请。”钟叔道:“现在刚刚中午,离着晚上作法还有好几个小时,我们分头行动。金主任,你去找来那自杀女老师的照片,有一些衣物最好。我们去拜访陈伦的妈妈,凭我的三寸之舌,应该能把她请出来。”
    金主任还在犹豫,嘴里“这个,那个的”一直在推脱。
    钟叔点点头:“那这样吧,晚上我还照样来招魂,但不是超度了,而是让陈伦的冤魂跟着你,别忘了你也是她的仇人之一,到时候你的下场不比那烧炭自杀的好到哪去。”
    金主任像是被火烧了屁股,赶紧摆手:“别,别,我错了行不。女老师的事我来办,一会儿我再给你们陈伦她妈家的地址,你们去吧。”
    我们从阴森的教学楼里退出来,到外面金主任把重锁牢牢锁住。他带我们回到办公室,让手下人找到了陈伦母亲的地址,然后抄写给我们。
    金主任假惺惺请我们吃饭,钟叔告诉他,饭就不吃了,你赶紧把东西准备好,咱们晚上九点准时在学校见面。
    我们三个从学校出来,每个人心头都沉甸甸的,尤其是我,胸口窝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
    钟叔领着我们两个没急着去找,而是在学校门口随便找了家饭馆吃了饭。我问他,晚上招魂超度有没有把握。
    钟叔缓缓摇摇头:“丑话说在前面,这件事非常难办,比蔡成要难办一百倍、一千倍。蔡成是人,再混也有愧疚的那一闪念。而冤死的陈伦,怨气极大,十几年阴气累积,已经成了一个冤魂。而且这些年她也伤害其他无辜的人,怨气累积,罪业相报,不是我一晚上就能超度成功的。这里的难度不是很难,不是非常难,是几无可能。”
    我惊得筷子都快掉了:“那……那王月救不回来了?我……我也完了……”
    钟叔道:“你怕什么。我们的目的不是超度陈伦,而是让她原谅王月。”
    李大民愕然:“钟叔啊,冤魂既然能原谅当年的罪人,她也就能超度了。”
    “呵呵,”钟叔笑笑:“冤魂恨的人太多,不但有王月,还有一众学生,罪魁祸首的老师……其他人咱们不管,也管不过来,只要她原谅王月就行。我想这个难度应该不会很大,当年陈伦和王月的关系应该很好,要不然也不能随便在走廊说笑打闹,或许陈伦这么多年并没有怎么恨过王月,也说不定。”
    “但愿吧。”我心乱如麻,用筷子捅着大米饭。
    钟叔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吃完了饭,我们拿着地址,按图索骥找到一个小区。这是老式小区,居民楼都破破烂烂的,墙皮外面挂着很多黑色的粗电线,就那么裸露出来。找到那栋楼,径直上到五楼,来到二号门前。李大民上前一步要敲门。
    我担心地说:“陈伦她妈会不会是神经病?”
    钟叔皱眉。
    “这是金主任说的。”我赶紧道。
    李大民来气:“那小子油尖嘴滑,干办公室主任干的嘴上跑火车,听他的呢。”他上去敲门。
    时间不长,门里传来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传来:“谁啊?”
    陈伦的妈妈姓王,李大民道:“王阿姨吗?请把门打开一下。”
    落漆的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看上去应该年岁不至于太大,五十上下,可满脸皱纹,后背都是弓着的,一说话就咳嗽:“你们是谁?”
    “王阿姨,”李大民说:“我们是为了陈伦的事情来的。”
    王阿姨显然听不得这个名字,一下就崩溃了,整个人软绵绵的顺着门框往下出溜。钟叔赶紧过去一步,把她扶住,用脚踢开门,示意我们进屋。
    我们三人扶着她进了屋子,里面是一室一厅的房间,客厅收拾得很干净,极为朴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这个女人有丧女之痛,还是单身过来的,在我的想法里应该是没心情打理自己的生活,邋遢得不成样子,可现在这么一看,房间干干净净,甚至窗明几净,这就验证了一个问题,她根本就不是金主任所说的精神不正常,相反,这个女人有很强的自我修复能力,不向生活妥协的坚强。
    在客厅的八仙桌上,我看到了陈伦生前的照片,框子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放着发黄的老照片,依稀能看到青春期的陈伦非常漂亮,她穿着红色连衣裙,正翩翩屈膝,手里还拉着裙子角,看起来就像是迪士尼电影里的公主。
    我看得有些入神,这样可爱的女孩子遭遇灭顶之灾,一条鲜活的生命折损在一群人的毒舌之下,世间还有没有天理了。
    在钟叔的照顾下,王阿姨醒了过来,坐在那里捂着脸呜呜哭。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这件事,面对如此悲伤的阿姨岁数的女人,想到自己是为了一个自私的目的而来,觉得无地自容。
    这个家庭背负了太多的悲伤,多少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现在要当事人的一句原谅,看似轻飘飘一句话,其实重如泰山。
    李大民说道:“王阿姨,我是陈伦当年的同学。”
    王阿姨抬头看他。
    我和钟叔没想到李大民张口就来。李大民道:“当年我挺爱慕她的,后来出了那样的事……以前的事不说了,前几天我做了个梦,梦到了陈伦,陈伦说自己很冷很寂寞,不想做孤魂野鬼。一开始我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后来一想不对,如果是真的呢,赶紧找朋友,托了很多关系才请到这位钟叔,他是市里易经协会的高级顾问,是有道法的高人,我想请他为陈伦超度。是吧,钟叔?”
    钟叔盯着他,忽然莞尔,点点头:“是的。一开始我是不答应的,后来这位小朋友在我的门前站了三天三夜,我才答应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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