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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冯爷风光一生,现在算是彻底落败了,混了这么多年, 他结的仇家可是广纳五湖四海啊,随随便便交给任何人, 他这后半生都不会过得怎么样。
    别的不提,光是秦绛和周祁就对他恨之入骨, 一颗想杀人的心时刻都在蠢蠢欲动着, 不过沐则吩咐过了,要是以后还跟着他,手上就不能沾上人命。
    所以周祁和秦绛也没要了冯爷的性命,不过这憋屈了多年的恨必须得好好撒出来, 俩人把半死不活的冯爷拖出去又狠狠的打了一顿, 给他留了最后一口气吊着,之后就交给了冯爷的仇家, 是死是活都看他的造化了。
    不过, 凭着对家整人的手段, 也没几个能活得下来的,这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此事暂且揭篇而过,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沈润秋跳楼的真相。
    沐则陪着沈夏时回了公寓,一群人帮着沈夏时把沈润秋的房间打扫干净, 所有东西焕然一新, 蒙尘的东西重见天日, 熟悉感涌上心头,就好像沈润秋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沈夏时把母亲的骨灰放在床头的桌上,一个人呆在房里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离开房门前回头一看,那白色的骨灰坛静静的摆在书桌上,旁边的台灯已被熄灭,侧边的窗户外面有微弱的光线洒进来,几缕落在那骨灰坛上,通体光洁的,像是发着光似的。
    沈夏时看得眼睛一热,手扶在门把上,渐渐带上门,低声:“妈妈,晚安。”
    祝你今夜好梦。
    而剩下的事,夏夏会帮你完成。
    门关上,
    沈夏时吸气,呼气。
    三秒,眼泪被憋了回去。
    她打开自己的卧室门,看见沐则站在窗边上,回头看过来时,月光在他侧脸渡上一层清冷的光辉,照进那黑沉的眸底时,像是霎时染上了浓情柔和。
    他慢悠悠敞开修长的手臂,偏头,薄唇轻勾:“过来,老公抱。”
    沈夏时弯起眼睛,蹬掉了鞋子,踩上床上,蹦进他怀里,男人啧了一声轻笑,手臂撑住了她的腰臀:“也不怕摔了。”
    “我才不怕。”沈夏时被他抱得很高,臂弯圈住他脑袋,凑着唇过去吮他耳根:“你一定能好好保护我。”
    一个男人最开心的莫过于自己的女人说句肯定的话,沐大爷听得心里舒坦,掌住她后脑勺,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过她耳垂,很明显的,他看见那个地方慢慢红润起来。
    沐则眉微挑,压着嗓,喉间碾出几个浑厚低醇的字:“你这么乖,老公得赏你个好东西。”
    后半夜,沈夏时在沐则一次次的奖赏中哼唧哼唧的哭骂,沐则大多时候都是笑,阴沉的,古怪的,偏执的要她承受着自己给她的一切。
    沈夏时想,去他妈的好东西!
    明明是耍流氓!
    日子过去几天,大家过得安生,网上的热闹可减不下去,简直像炸开的锅了似的。
    正如沈夏时所料,慕柔和安然母女俩果然连门都不敢出了,而因为安然是明星的关系,此事更加最大规模的发酵,无数媒体甚至在安家门口安营扎寨,守株待兔。
    娱乐头条也没有熄火之势,反而逐渐上涨,出轨门事件涉及澄阳首富,此事波及甚广,闹出的笑话可谓轰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这个时下最热门的话题。
    至于安博贺,听说是被气得不轻,当看到慕柔和吴岩苟且视频那刻就差点晕了过去,躺家里叫了好几次家庭医生,没有任何好转,最后还是被送去了医院,已经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了。
    沈夏时听过这个消息只是淡淡一笑,神情淡漠并不关心,她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准备起诉慕柔的起诉状。
    只是事关十五年前,当时的医护人员现在已经离职,要找到他们询问一些问题,或者是出庭作证都像是大海捞针,现在的慕柔只有嫌疑没有实质性杀人证据,根本不能定她的罪。
    沈夏时当然不会相信慕柔与此事没有关系,当年跟母亲有仇的人也只有她,而且…
    沈夏时看向左手边的一份资料,有些出了神,她隐约觉得沈润秋跳楼定然跟这份资料里的真相脱不了关系…
    之后连续几天,所有人都挤在沈夏时办公室寻找各种蛛丝马迹,办公室堆积着无数的文件,跟一堆堆小山似的,案子又是十五年前的,这么一来要找着一个突破点的可能简直微乎极微。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杨谨累得扔开了手上的资料,叫唤了声:“夏夏,要是你妈妈能当面跟慕柔对峙就好了!”
    听此,沈夏时写字的手忽然顿住,抬头深思了一会儿,她搁下笔,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有何不可呢?”
    *
    检察官有权对嫌疑人进行审讯,哪怕慕柔躲在家里不出门,只要检方的传唤到了她也没办法。
    但慕柔也是个嘴硬的,在审讯室从早呆到晚,愣是一个字不说,大概是检察官夫人当得久了,坐在那审讯室的模样倒像个出门逛街的阔太。
    她时而摆弄指甲,时而拨弄耳朵上的硕大的耳环,神情沉定,不慌不乱,对于沈润秋跳楼一事,开口只有几个字,不知道,不清楚。
    透过双面玻璃,沈夏时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身侧站着杨谨和姜昕倒是气得咬牙,摩拳擦掌撸袖子:“我倒要看看,接下来她还会不会这么嚣张!”
    沈夏时不语,静静的看着里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站直了身体,拿上了桌上的文件夹推开审讯室的门进去。
    慕柔在这里面坐了一天,没吃饭没喝水,失去了检察长夫人平日里的一切特别待遇,现在的她只是一个不要脸的出轨女人,不用想,肯定跟沈夏时脱不了关系。
    所以见到她的那刻,慕柔脸上的神情终于崩坏了,一向在沈夏时面前不敢造作的她,现在竟然唰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瞪着她:“沈夏时!是不是你搞我!”
    沈夏时抱着文件夹笔直的站在门前,看了慕柔一眼,根本不理她,侧头示意审讯室的同事先出去。
    她往前走了几步,手上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摔,转过了凳子坐下去,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旋转凳椅上,慢慢翘起腿,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撑住侧脸看向慕柔,笑得开怀:“还不算太笨嘛。”
    “你真是卑鄙!!”慕柔吼得嗓音都破了,看来真是气得不轻。
    沈夏时的目光冷了下去,倒不是因为慕柔的态度,而是她口中说出的话,真要论卑鄙,谁又比得过她?
    不过,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沈夏时低头翻开资料:“坐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慕柔突然的摔了凳子:“我告诉你,你休想公报私仇,我跟你妈跳楼的事没关系,是她自己懦弱,是她自己活不下去,你就算再怎么不肯接受你妈抛弃你的事也不能把怒气牵扯到我的身上。”
    沈夏时眼波平静的盯着她,慕柔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发起脾气就没完没了,手臂一伸,趾高气昂的指着沈夏时,瞪起眼:“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已经在你面前委曲求全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放过我!!”
    沈夏时坐正身体看着她,声音冷:“你问这句话的时候应该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有现在的报应。”
    慕柔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立刻尖声反驳:“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沈夏时,你毁了的人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这样的话沈夏时听得太多了。
    简直不能撼动到她任何一分情绪,她没功夫听她撒火,直接问道:“根据医院病案室的病房探访记录,十五年前沈润秋住院的时候你经常去看她,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竟然让你天天往她那儿跑。”
    慕柔垂下眼,又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去求她原谅,我当时是真心爱博贺,所以我去求她的原谅,她一天不肯原谅我,我就去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到后来我每天都去了。”
    “呵。”
    沈夏时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下:“十五年前6月25日那天,你在哪里?”
    慕柔不敢去看沈夏时的眼睛,忽然侧过身去,声音低了:“我在家。”
    “你撒谎!”
    沈夏时扔过去资料,站起身,上半身越过桌子,手指点了点6月25号那天的访客记录:“这上面分明记录着你的名字,你那天根本没在家,而是在圣安医院,而且还在沈润秋的病房里!”
    “我没有!!”慕柔着急反驳,语速也变得十分快的:“那天我去求你妈原谅,她突然发了疯的往天楼上跑,威胁我离开博贺,如果我不愿意她就要从楼上跳下去,我跪下来求她不要做傻事,可是她跟根本不听,忽然纵身一跃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听听,这故事里慕柔竟然都变成好人了。
    沈夏时听得眼睛都发了红,手紧紧的叩在桌子的边角上,压抑了一会儿,猛地坐了下去,抬头看着慕柔,轻笑挑眉:“是吗?”
    “是!!”
    慕柔态度十分笃定,可等话音落下的时候,头顶上的白炽灯突然闪动了几下,明暗交际下,沈夏时突然就不见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沈润秋的黑白遗像。
    慕柔瞪大眼睛,一瞬脚底生寒,审讯室的灯还在忽明忽暗着,灯光闪烁在沈润秋的眼睛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她。
    她仓惶的后退,突然的,背部触摸到一个冰凉的身体…
    慕柔僵直了身体,大气也不敢喘,那身体的凉气儿仿佛钻进了她的肌肤贯彻到全身,让她头皮发麻。
    她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
    沈润秋正死气沉沉的站在面前,苍白的嘴唇突然以诡异的弧度弯起,阴沉逼人的笑着看她。
    “啊!!!”
    慕柔又往后退去,可是刚扭头就看见沈润秋的遗像,这距离十分近,慕柔好像都能感觉到她阴森的死气。
    一边是沈润秋的遗像,另一边是沈润秋的鬼魂,都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慕柔吓得左右逃窜,企图找到门跑出去,可是这里像是突然出现的幽闭空间,没有门,没有窗户,灯光忽闪不定。
    沈润秋还穿着当年跳楼时的病号服,浑身染血的,古怪的笑着,慢慢向慕柔走过去。
    慕柔用力的叩住墙,哭嚎着尖声,不停的摇头:“不要!!不要过来!!求求你!!”
    沈润秋没有停下,嘴角还是挂着诡异的笑容,阴冷的笑了两声,那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似的,听得慕柔浑身颤栗,她痛苦的捂住脑袋和耳朵,喃喃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沈润秋的眼睛突然变得锐利:“明明就是你害死我!你竟然还撒谎,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下地狱来陪我!!”
    “不要!不要!”慕柔跪下磕头,却又不敢去看沈润秋的眼睛,整个身体瑟缩的发抖:“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我那个时候怀孕了,如果安博贺不娶我,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
    “所以你为了肚子里的野种杀了我!”
    慕柔被她吼得发抖,感觉到沈润秋阴森的目光,她哭得发了抖:“我也不想的,可是你知道了安然不是安博贺的女儿,如果你告诉他,他就不会娶我了。我也不想的,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真的真的!!”
    慕柔眼睛的余光看到沈润秋光着的脚慢慢走了过来,那双脚已经血肉模糊,隐约还散发着恶臭。慕柔连忙闭上眼睛,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拽起了她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
    沈润秋毫无生气的苍白脸颊就这么近的贴着慕柔,恍惚间,慕柔似乎还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死气蔓延到自己脸上,慕柔咬着牙闭着眼,一阵一阵的哭泣。
    沈润秋怪笑着,声音诡异:“所以你就把我从楼上推了下去?是吗!!”
    慕柔哭着摇头:“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
    沈润秋突然厉声:“说!是不是你把我从楼上推了下去!”
    慕柔被吼得哆嗦,只觉得这声音让自己毛骨悚然,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忙点头:“是我。”
    “说!你是怎么把我推下去的!”
    “我得知你知道安然不是安博贺女儿的真相时,约你到天楼商量,威胁你不帮我隐瞒我就从楼上跳下去,你答应了,我趁你过来拉我的时候,我…我把你推了下去!”
    沈润秋突然大笑,阴森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她眼里似乎要喷出火似的:“可你竟然颠倒是非,你真是好不要脸!我杀了你!”
    “不要!求求你不要!!”
    任凭慕柔怎么求情,沈润秋冰冷的手还是掐上了她的脖子,扼制了她的喉咙,就在即将掠夺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审讯室所有的灯打开了。
    白炽灯明晃晃的照得人眼睛生疼,慕柔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气,所有人从审讯室门外进来。
    沈润秋站起身,扯掉假发,擦掉妆容,赫然是江凉。
    所有人居然居高临下看着慕柔,她似乎还没有从起死回生中回过神来,怔然的缩在地上,身体还在发抖,嘴里喃喃嘀咕着什么,大意都是在求饶命的话。
    沈夏时看了一眼,冷笑了声,转头问姜昕:“刚才她说的都记录下来了吗?”
    “一字不漏!”
    沈夏时嗯了声,实在不想呆在这里多看慕柔一眼。
    出去的时候就见着沐则半靠在墙上抽烟,手指间雾气缭绕的,那浓白的烟让男人的脸都模糊了些。
    他招手,低着声:“过来。”
    刚刚抽完烟,男人的嗓音还有些哑,沈夏时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耳边响起他喉间压沉的叹息,一只手放在她头发上轻缓的抚下:“老公在这儿。”
    “嗯。”怀里的人嘟囔了声,脑袋在他怀里拱啊拱,声音都有些沙了:“我才不会像我妈那样笨,那样傻,那样善良,我宁可做一个坏女人。”
    如果沈润秋是一个坏女人,那她就不会遇见安博贺那样的丈夫和慕柔这样的女人,兴许会一生顺遂,平安幸福的过完下半生。
    沈夏时之后又念叨许多话,沐则都认真听着,时而低低嗯一声,算是回应。
    等她说完了,沐则捧起了姑娘的脸,看着掌心里这张漂亮的脸蛋,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尾,沉声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坏女人。”
    沈夏时眼睛弯了弯,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一些,沐则侧头看了眼审讯室里忙碌的人,牵着她进另一个房间,这儿空间狭小,四处堆积着杂乱的资料,只有一个狭小的角落能够容身。
    他抱起她坐在旁边的一张小桌上,贴近,两手撑在她腰侧。
    借着昏暗的光,沐则的脸上的轮廓更显英挺硬朗,眉峰锐,像他的人一样张扬倔傲,眼窝下一双黑沉的眼,眸底黝黑墨色,像是漫无边际的夜,而沈夏时的脸落在那双眼里,成了夜空里唯一亮起的一颗星。
    沈夏时被他直直的盯着,有些不自在。
    沐则忽然俯下身,吻上她柔软的双唇,男人宽大修长的手掌轻轻按在她后脑,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姑娘的头发,末了再亲亲她的唇角,仿佛在哄人一般。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沈夏时,喉间滚出一声低低的笑,响在她的耳边,既撩人又温柔,沈夏时脸红了些,把他推开:“干嘛?”
    “亲你啊。”他说着,低笑着贴过来吻住她耳垂:“以后你哭一次,老公就亲一次,好不好?”
    沈夏时简直无奈极了,想出去,奈何沐则挡住她的退路:“夏夏。”
    昏暗里,他低低哑哑的声线让沈夏时的呼吸都乱了些,抬头看着他,刻意压抑着自己的紧张:“怎么了?”
    她隐约可以看到沐则滚动的喉结,十分的性感迷人,接着,他低笑着把手臂抱在她腰侧:“再亲一下。”
    沈夏时脸红的推他:“我要去准备起诉状了。”
    沐则放在她腰后的手慢慢摩挲,指腹下轻柔的动作,沈夏时只觉得身体上的肌肤都要烧起火了,男人哑着声厮磨:“就一下。”
    沈夏时只得乖乖搂住他脖子,凑了过去。
    沐则却突然的托住了她后脑勺,压低头强吻过来,比之刚才那个吻,现在更显凶急了些,唇上被他咬了一口,有点细微的疼,舌尖也被他吻得有些麻了。
    沈夏时被他铜墙铁壁般的拥抱弄得有些难受,忍不住的溢出一声呜咽,低低的吟了声:“放开我吧。”
    带了点哭腔。
    沐则满意的坏笑:“以后只能在老公床上哭,其他地方,不准哭,记住了?”
    沈夏时脸上炸红,赶紧推开他出去。
    *
    接下来近一周的时间里,沈夏时都在加班加点的准备起诉状,令人意外的是,安博贺居然给她打电话了,说是一定要见她一面。
    要是以往,沈夏时一定不会去见他,但明天就是慕柔的庭审了,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安博贺,一件安博贺必须要知道的真相。
    去医院的时候是下班后,已经是傍晚的时分,天际晚霞铺红一片,暗色里似是要燃起篝火,浓烈得把周围的景致都压得黯然失色了。
    沈夏时无心观赏,按照信息上提示的病房号找过去,推门而入,安博贺正背对着她,孤零零的站在窗前看着远方,也不知在看什么,反正入了神,沈夏时站在他身旁许久他也没有回头。
    她少有这样的耐心陪他发呆,许久也不出声打扰,直到安博贺张嘴,语气平淡的说出了第一句话:“沈夏时,你真是好手段啊,现在终于毁了我的人生和家庭,你高兴吗?”
    这话说的,沈夏时可不太同意,她有什么本事毁了别人的人生?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报应而已。
    她走过去,把包里的文件递给他:“看看吧。”
    安博贺没去接,扭头看她:“我想问你,你到底有多恨我?竟然让你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
    沈夏时没答话,把文件塞在他手里:“我今天来是给你送这个的,我觉得你非常有必要知道。”
    安博贺的目光终于放在那份文件上,慢慢拿起,打开。
    里头是一份亲子鉴定,前面都是一些医学方面的报告,外行人看不懂,只是最后一页的那行字,让他一瞬五雷轰顶,稳不住身。
    [安博贺,安然,非父女关系。]
    安博贺一屁股坐在了身侧的沙发上,他哆嗦着手,瞪着眼睛把这份文件抖在沈夏时面前,抖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沈夏时挑眉,并不催促,
    好半天,他费力的问出了一句话:“这是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肯相信慕柔欺骗他吗?
    沈夏时决定帮助他清醒过来,一把扯过了他手里的文件,清亮的嗓音,一字一顿的大声朗读:“安博贺,安然,非亲生父女关系。”
    安博贺整张脸青筋毕露,拳头一下一下的捶在桌上,力道大,桌上的水杯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颤动。
    沈夏时笑得温柔:“要我再念一遍吗?”
    安博贺盯着她恶劣的神情,闭上眼睛又突然睁开,厉声:“你是故意的!故意要折磨我,是吗!?”
    “是!”沈夏时将那亲子鉴定猛地拍在桌上,指着那“非亲生父女”几个字深笑:“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当初抛妻弃子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你爱的女人只是把你当做一个可怜的垫脚石,就连慕柔自己都不知道,安然到底是哪个男人的种。可你呢,你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是你和她的掌中宝,放在手心里疼爱了十多年,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只是为他人做嫁衣,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多么无知,多么可怜,多么可悲!!”
    “你!!”安博贺被骂得说不出话,胸腔一阵一阵的起伏,死死的瞪着沈夏时。
    沈夏时站直身体,嗓音恢复平静:“明天就是慕柔的庭审了,你要是想来就来看看。”
    她转身要走,安博贺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到底有多恨我!?”
    沈夏时停住脚,转过身看着他:“恨到我曾经想过把自己身上的每一滴血都换掉。”
    安博贺怔然的盯着她。
    沈夏时忽然一笑:“你应该感谢我母亲,我是为了她才保留着你身上的血,但是你不要忘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直到你死,直到我死都不会改变一分一毫!从你离开我和我妈那天,我就发誓,我沈夏时这辈子跟你安博贺断绝一切关系。我劝你不要以为我会有心软的那一天,我告诉你,永远不会!”
    推开门,她出去。
    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安博贺怔然坐在窗前的身影,窗外风静静的吹,薄纱轻轻飘动。
    他突然就想起沈夏时的小时候,她会坐在他的腿上缠着他讲故事,有时候晚上做噩梦睡不着时也会缠着他陪在身边,他们也曾天伦之乐,也曾珍爱彼此,一切的一切都在八岁之后改变了。
    当年的她也是一个会跟他撒娇示弱的小女孩,只是现在已经浑身是刺,满眼恨意,横在他们父女之间的鸿沟正如沈夏时所说的一样,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了。
    安博贺木然的呆坐在病房中,良久…
    慕柔的庭审按期开始,辩方律师不用想也知道是慕璨禹,庭审开始前的十分钟,慕璨禹来了沈夏时的办公室。
    对于他的来到,沈夏时倒是不好奇:“怎么,是来求我手下留情?”
    “事情发展到现在,你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你觉得开心吗?”
    沈夏时像是听一个笑话:“当然。”
    她抱着资料准备出去,慕璨禹想拉住她,手还没有碰到她一片衣角,中途被人拦了下来,抬头,是蔚西洲。
    他对慕璨禹笑得客气,说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慕律师还是不要妨碍沈检察官了,多想想今天怎么庭审吧,不要输得太难看。”
    慕璨禹撒开蔚西洲的手大步离开,沈夏时有些意外的看向蔚西洲,惊讶于他竟然会维护自己,目光也带了几分打量。
    蔚西洲有些不好意思:“别这么看我,自从上次跟你一起庭审后我就好好反省过自己了。”
    “沈检察官。”他站直了身体,突然的弯下腰:“以前多有得罪,望你不要见怪,今后,我会好好跟你学习。”
    沈夏时笑了一下,懒洋洋摆手:“学习谈不上,我先去法庭了,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看看。”
    她转身走了几步,蔚西洲突然的叫住她:“沈检!”
    “嗯?”她回头。
    蔚西洲突然的脸红了起来:“我…”
    “哟。”沐则突然从旁边晃了出来,长腿迈得闲散,嘴里咬着烟,那烟雾有些熏眼,男人的眸子眯紧几分,慢悠悠的走过来,手臂搭在了蔚西洲肩膀上,说话也有几分含糊的低哑:“这么热闹呢。”
    蔚西洲被这压迫感弄得有些弓腰,脸色沉了几分,气氛好像也变得有些尴尬了。
    沐则侧头盯他看了眼,又转头看向沈夏时,手拿出嘴里的烟弹了一下,对她说:“不是有庭审吗,时间快到了,赶紧去。”
    沈夏时也不耽搁,快步离开了。
    等她一走,沐则突然抓住了蔚西洲的衣襟将他提高扼在墙上,刚劲的下颌抽紧,痞冷的笑:“有些话,一辈子都不要说出口。”
    “你…”
    沐则的拳头突然揍在他胃部,疼得蔚西洲整张脸揪紧,脸上赤红,张大嘴巴却呻.吟不出半个字,只能痛苦的捂住胃部痉挛的地方干呕。
    沐则冷眼看着他慢慢缩在地上,烟头扔下,靴子狠狠踩在上头,重重碾了好几下,火星子泯灭,看得蔚西洲胃部的疼仿佛更加灼烈了几分。
    他忙着去看沈夏时庭审,没功夫耽误。
    *
    下午一点,事关十五年前沈润秋跳楼案件重新搬上法庭,因为慕柔在审讯室已坦白一切真相,慕璨禹无法为她做无罪辩护,只能尽力做减刑辩护。
    可沈夏时才不会让慕柔做十几年牢就算了,她犯下的错误,毁灭了一个家庭和一条人命,死一万次都不够!
    对此,慕璨禹也只是逮住了慕柔当年才十八岁的事用来做辩护:“我当事人当年刚满十八岁,思想不成熟,做事欠考虑,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能造成如今的局面,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面对当时棘手的情况,害怕之下隐瞒不报,并不代表我当事人刻意为止,时至今日,我当事人对方年发生的事已经万分后悔!”
    沈夏时听得冷笑:“辩方所言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国法律规定十八岁的公民为成年人,即代表十八岁的人已经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作为一个成年人,理当为自己做的任何事负责,被告人将受害人从十五楼推下去的时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刻意伤害,之后不但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任,反倒推卸责任,编造受害人自杀的谎言瞒天过海,十五年以来并没有任何一丝后悔的念头,如此藐视法律,视法律为无物,视人命为草菅,当判处死刑!!”
    死刑两个字让慕柔打了个寒颤,她还沉浸在昨日沈润秋鬼魂的惊吓中没有回过神,更不敢抬头看沈夏时,恍惚中,好像能看到沈润秋站在沈夏时身后,阴森诡异的盯着她。
    而慕璨禹已经有几分急了,他其实并不想来打这场官司,明摆着是输的份,可是顶不家里长辈的几次三番劝说,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本身就没有抱着赢的希望,被沈夏时怼了几句,心里更慌了,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说话都有些慌不择言:“我当事人只是太想要得到家人的爱护。”
    “呵。”
    沈夏时冷笑:“慕柔时至今日,双亲依然健在,她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家庭爱护?难不成是别人家庭的爱护,若依据辩方所言,那么慕柔拆散一个幸福家庭,越俎代庖成为另一个家的女主人,逼死了沈润秋,这就是她所谓的需要爱护?为免也太畸形了吧!”
    “这…”
    慕璨禹已无话可说,沈夏时也不想再啰嗦下去,这场庭审多消磨一分钟她都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直接干脆的向三位法官大人量刑:“被告人十五年前有蓄谋的杀害了一条人命,非但没有任何忏悔,还编造受害人自杀的弥天大谎,以此逃过法律的制裁,这么一逃竟然就是十五年!”
    她起身,昂首挺胸站定在法庭上,眼睛看向法官大人:“我们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在此,也是向世人证明法律的公正性,它不会因为时间的长久而改变一件犯罪事件的性质,错了就是错了,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它永远不会缺席!”
    “我恳请。”沈夏时站直身体,袍子下的双手握得十分紧,眼眶发了红,一字一句:“判处慕柔死刑立即执行!”
    她俯身弯腰,九十度鞠躬。
    法庭良久无声。
    法官大人扫了沈夏时一眼后,低头看资料,良久过去,沈夏时依旧还弯着腰。
    终于,法庭上响起法官沉稳厚重的声音:“我常听人说,法律是遥不可及的,但今天,它是近在咫尺的。”
    他手握法锤,举高,落下,
    沉沉的重音响起:“本庭宣布,判处慕柔死刑立即执行!”
    沈夏时松了一口气,眼眶里打转的泪砸落在地上,妈妈,你听到了吗?
    直起腰,沈夏时回头,
    沐则就站在门的方向看着她,身后有光洒下,他逆光站立,轮廓剪影硬朗笔挺,男人朝她敞开了手臂,沉声:“夏夏,来老公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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