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留下仆从善后,径直往景家而去。
说不紧张是有点假,好在,耳边景归这个小少年一直在说话,缓解了凤凌泷的情绪。
“父母经常会提起你,尤其是娘,半夜都会叫你的名字呢。”
“姐姐……”
景归偷偷觑着凤凌泷雅致天成的脸,说话的声音都小心翼翼的。
这个姐姐容貌似乎比母亲和景盼姐姐还要好看,她的五官多了几分自信与明艳,眼睛里的眼神也充满了光彩。这大抵就是不同之处吧。
刚才凤凌泷折断田延光手臂的一幕再次在他脑海划过,景归那小小的心里充满了少年人对偶像的崇拜。
祁清绝将这些收在眼底,嘴角露出无奈一笑。
早知道刚才他出手就好了,虽然是亲弟弟,但这火热的目光还是让他不舒服啊!
很快就到了景府门前。
虽是岛城,但这一带的建筑修得都比较高大牢固,相较于外沿的渔屋,要大气好看得多。院子里也移栽着适合岛上种植的花草,添了几分生气。
“小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有奴才喊了一声,院子里立刻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很快,便有一群人从门里拥出来,为首的女子盘着云鬓高髻,是大夏曾经流行的发式,海岛上几乎没有见过。那张脸虽然经历了岁月,却也被时光眷顾,透着温婉的美艳,与凤凌泷相似,只是更柔和几分。
“阿盼,阿归,你们没事吧!”女子一脸慌张,拉过景盼的手,紧张地问。
看他们来得这样快,应该是听说了街道上的冲突,正准备出门。这会儿大家关注景盼比关注景归多一点,必是一家子都更担心这个小美人,毕竟田家少爷对景盼有心福城的人都知道。
“娘,你不该先关心关心我吗?”景归见状哼了一声,倒忘了介绍凤凌泷,说道,“那田延光可是推了我,又没碰到姐姐的衣角!”
“你不要紧吧?“女子放开景盼,来到景归面前上下打量。
景盼“扑哧”一声笑了,叫道:“娘,你别光顾着担心我们了,您看看,谁来了?”
女子一出来,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景盼与景归吸引走了,并没看到其他的人。这会儿被景盼一提醒,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正是凤凌泷那微微含笑的脸。
女子脑海中“嗡”的一声,像是血液停止了流动,就在那儿呆住了。
那似曾相识的脸庞,那似曾相识的气度……更多的是血脉相连的触动,让女子一时脑中大乱。
“娘,是姐姐啊!”景盼有点吓住,上前抓住母亲的柔荑,轻轻推着,小声喊,“是阿姝姐姐,大夏的阿姝姐姐!”
她深知母亲有多么思念这个被“抛弃”的女儿,但每次都会强调,这辈子都没办法将她带回来。与其如此,倒不如终生不见,让她以为父母都死了。
景盼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回荡,“轰”的一声,女子感觉脑海中烟花腾起,脸上,早已是泪水满面。
她猛地捂住脸,有些失仪地拎起长裙往门内跑。
“不,不,不是她!”她大声喊着,毫无贵妇的气质,显然是神智有点凌乱。
“夫人!”
“娘!”
一连串的呼唤声响起,染着焦急之色。
凤凌泷人精似的,只是刹那间,如何不明白其中缘由?
但见她身形一闪,后发制人,直接拦在门口,挡住女人的路。
“娘,不是你的阿姝是谁?”她扬声说道,声线淡淡,“我知道,当年您将我弃在大夏是迫不得已,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现今,我已不是大夏的皇后,可以自由出入海岛了。”
听到那一个“弃”字,女人“啊”地一声,再度捂脸,却是没有再乱跑,只是浑身如泄了力般往地下滑去。
凤凌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外公很想你,娘,若是可以,我们回去见见他。现在大夏的老皇帝已经过世了,没人会再追究你和父亲的事了。”
平稳的声调缓和了女人的心,她也逐渐安静下来,望着凤凌泷的美目满是泪光。
“阿姝,你真的不怪娘吗?”
说完,她伸着颤抖的手摸向凤凌泷的脸,“娘对不住你,都是娘的错……”
凤凌泷微笑着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娘已经很厉害了,逃脱了那牢笼似的皇宫,女儿也不差啊,不用再嫁给新皇了。”
女人就是当年凤家的先郡主——凤隽言,凤姝的亲娘,凤宗图的亲女儿。
“大夏老皇帝过世的消息,我隐约听得,这几天正在确认。”凤隽言终于站稳了,抹去了泪水。
大夏的消息这边也能传得到,只是没有祁清绝那样的专线,会慢上很多。
凤凌泷及跑上前的景盼景归搀扶着她,帮她拭泪。
“我们进去说吧。”凤凌泷低声道。
“好。”凤隽言答应了。
景家的仆人们大多是岛上原著居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主子好过来,忙拥着主子进去,关门。
一行人在前厅坐了下来。
凤隽言还握着凤凌泷的手,叨叨说着自己的不是,以及当年的危险。
能从大夏铁骑下逃离,自然没那么容易。
“都过去了,娘。”凤凌泷从私心里来说,对这个便宜娘亲并没有太多感情,但她对这个敢于私奔逃婚的古代女人却有着由衷的敬佩。
景盼看这叙旧有长篇大论之势,有些着急地提醒:“姐姐,田家的事……”
“田家的事不用着急。”坐在对面的祁清绝淡淡开口。
凤隽言这时才从迷茫中惊醒过来,留意到这个气度华贵的少年,乍一看,便愣住了。
“你是——祁家人!”她的语气转为肯定,直直地望着祁清绝。
这般贵气逼人,这般清冷如竹,这般与老定王相似的容貌……
“祁家人?”景盼与景归互看了一眼。
她们虽然没有见过明珠岛的主人,却知道,整个明珠岛都算是祁家的产业。这是家族管理下的岛屿。
这个气度不凡的少年,竟然是祁家的?
祁清绝长身而起,向凤隽言行礼,“小侄祁清绝见过伯母。”
“祁清绝?你是定王他留在大夏的血脉?”凤隽言不傻,相反她很聪敏,刚才只是被往事乱了心神。虽然她这么多年不问外事,却还是记得清楚,定王夫妇在福城并没有留下子嗣,只有一个儿子留在大夏。
眼前的少年与定王容貌极其相似,又没有听说福城有这样一个人,她做出了猜测。
“没错,小王已经继承了家父的王位,是大夏新一任定王。”祁清绝解释道。
凤隽言点头,明了。
“是我失言,当年的定王现在该称一声岛主。”
她只是习惯性地用了过去的称呼。
“不必客气。”祁清绝说着,瞟了眼凤凌泷,将后面那句“都是一家人”给吞了回去。
他还不敢这么狂妄。
凤隽言对刚回到身边的女儿可是十分关注,祁清绝这个眼神她没错过。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蓦然看向凤凌泷。
凤凌泷心里一跳,强作镇定。
“娘,怎么了?”她低声问。
“当年我离开凤家时你还小,你爷爷说了,我走了,就要让你留下来继承我的命运。阿姝,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凤隽言说着眼眶又红了,“但是当时,我没有任何办法。”
“娘,不怪你。”凤凌泷摇头。
怪?真正要怪的人也是死去的凤姝了。
“那为何你现在又说不用做皇后了?是换了人吗?”凤隽言问。
除了大夏皇帝去世这样江山易主的大事,海岛上很少有外界的信息,她也没敢打听过。
“这就说来话长了。”凤凌泷看了看四周,问,“娘,爹呢?”
唤出那个“爹”字,她还有些不习惯。
凤隽言忙笑道:“他去朋友家作客了,早就有人去叫啦,我叮嘱着下人,给他一个惊喜。他也念着你呢!”
凤凌泷点头,见无事,便将大夏的事三言两语说了,当然,她可没提祁清绝追求她的事。
但这里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二人一路从大夏而来,又是这般亲近,谁看不出来他们的关系?
凤隽言心中对祁清绝甚是喜欢。
定王府门楣清贵,几任定王都是忠心向主、宠妻如命的主,如若不是定王府当年有家规,不得与世家联姻,她都可能会考虑下嫁入定王府了。
想到这,她突然转向祁清绝,含笑问:“我记得定王府的老祖宗定过规矩,说历任定王不可与世家联姻,可有此事?”
景盼与景归闻言,互看了一眼。
姜果然是老的辣,娘亲还是很聪明。
这话一问,便是在探这位祁家少年的心意了。
祁清绝十分有礼地答道:“回伯母的话,此条家规已在年前被小侄废除了。”
凤凌泷:“……”
她真想掩面遁走了。
瞧瞧这叫什么对话!这特么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两个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凤隽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无比明媚,眼角都露出了鱼尾纹,彰显着她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