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疏答应放她离去,她不敢多想,穿戴好衣衫,几乎是飞奔似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她在朦朦浓雾中驾着小船驶向雾岛,离陆地越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惬意凉爽,心中逐渐放松。
“圣主,可需属下在此把守?”
萧月疏看着她消失在海平面上,淡淡说道:“不必,若司尘雪真中了毒,她一定会去客栈。”
他冷漠的面孔在夜下难以琢磨,嘴唇紧抿,阿音,别骗我。
夜幕深沉,暗夜无星。
一时间仿佛岛上只剩下空芜的暗夜,半山腰处的一个古朴简陋的木屋亮起了灯火,木屋依山势而建,突兀的出现在无际的夜色中,如晦暗的前路悬起了一盏明灯,为她指引着方向。
尉迟夜来被推门声惊醒,从沉思中抬起头,她看见乔音音的纤细窈窕的身影孤单的立在门口,冷风从她身后灌进来,裙裾飘摇,丢了魂似的,仿佛不胜这风力,会随之而去。
“小音,这几日你去了哪?”尉迟夜来神色微变,“莫不是受伤了?司少侠呢?”
乔音音闻言心弦一颤,掩好木门,收敛起心中翻涌的情绪,从容的坐到她的身边:“圣水峰被邪教围剿,阿雪赶回去了,你饿坏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烧水生火,她简单的给尉迟夜来和自己炒了碗蛋炒饭,兀自低着头一口口的吃着。
尉迟夜来了然,神情微松,见她颇有些颓然之意,道:“平日里你对那小子不冷不热,他宗门遭此劫难,你倒是显得担心,你若是担心,为何不随着他一起去?若有变故,只怕会悔不当初。”
乔音音摇了摇头,面中似有一丝忧虑:“阿雪是我的恩人,就是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可我去了又能如何,我武功平平,名义上还是秦湛的妻子,插手两个门派的仇怨,只会令秦湛难堪,愈发的想要对我们除之后快,况且我必须得留下来照顾你,治好你的腿。”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师傅要她照顾小蝶,她去了,秦清夜让她治好秦湛的毒,她便来了雾岛,她浑浑噩噩的活着,等一个不属于她的结局,仿佛只有看到了别人的结局,她才能做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知道自己思念着司尘雪,却没那么喜欢他,经历了顾修炎的欺瞒后,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对于渺茫的未来,恐惧伴随着笃定,即使最后会沿着最后的轨迹走下去,对她来说也不会构成损失,他有他的一方天地,而她去过自己的精彩人生。
说是这么说,但她到底欠着司尘雪的恩情,教她如何还的清。
尉迟夜来沉默的看着她,忽的漠然一笑:“我们之间只有交易,你只需完成你许下的誓约,我不在你的考虑之列,我独来独往惯了,就算活成一个鬼样也与你无关,就因我曾经对你好过,你便不不知死活的报答我,可想过我有一天会反咬你一口?”
乔音音侧头看她,眸光在烛火中清亮如月:“我是个大夫,而你是个病人,大夫不就该如此吗?况且在我心中,你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尉迟夜来一怔,颇有些头疼,萧星遗怎会教出一个蠢蠢的姑娘,只得冷声道:“罢了,你不去也好,美貌男子大多心机深沉,我看这司少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今后必定会接下圣水峰的担子,你又是雾岛的主人,今后你们两人隔山隔海,一年都难得聚一次,有时候男子太过要强未必是件好事。”
“我真的不懂为何江湖上总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是非黑白真有那么重要吗?”乔音音目光闪动,轻声苦笑,思绪又不禁飘向了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若是他的情毒发作了可怎么办
她默念着,祈祷草药快些成熟。
尉迟夜来说道:“你见的人又少,并不代表见过真正的江湖,大家都是江湖的棋子,我本与那些人无冤无仇,也不欲害人,仍有许多人因我而死,可见这世道无常,倒不如顺其自然,做自己想做的事。”
乔音音神情一震,默然点头,收拾好碗筷,又为两人洗漱一番,扶着尉迟夜来躺在床上,自己机械的爬上床,对她说道:“那我先休息了。”
可她闭眼之前又问道:“你说,如果被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纠缠不休,该如何?”
“他武功如何?”
“武功高强我打不过。”
尉迟夜来讥笑道:“那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乔音音气结,索性不再理她。
可闭上眼睛不到半炷香时间,她又蓦的爬起来,随后起身,满脸凝重的提着烛台朝着院子后面的药地里去。
尉迟夜来扭过头,问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又要干什么?”
“去守着我的草药,后日就要开花了,可不得怠慢。”乔音音的声音传了过去,“解开阿雪的情毒就这么一株,若是冻死了阿雪该怎么办。”
尉迟夜来打了个呵欠,嘟囔着翻了个身:“少照看一会儿,那些草又不会死。”
制好情毒的解药后,她从山溪重新开凿了一条沟渠,引入到木屋的门口,这样她不在的日子里,尉迟夜来也能靠着鱼虾为生。
做好这一切后,尉迟夜来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你要出谷几日?”
“一月左右,去照顾月劫心。”她拽了拽肩上的包袱,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可要好好吃饭,记得帮我晒晒草药,岛上阳光本就少,再放下去就发霉了。”
“知道了。”尉迟夜来不耐烦的说道,“就你把那些草当宝。”
乔音音莞尔一笑:“人的命能硬都靠这些草呢。”
她从桌子底下的一脚抽出用来垫平桌子的鱼符,又往那空缺出塞了一块木板,对尉迟夜来挥了挥手:“月劫心丢了这东西,被其他人欺负的怪可怜的,反正咱们留着也没用,我就拿去讨好月劫心了,万一他感动的不行,要对我以身相许呢。”
尉迟夜来冷哼一声:“傻子,这玉又不值钱,就给我尉迟家垫桌角还能抬高身价。”
乔音音把解药交给客栈的店家,自己则独自去往杳无人烟的山谷里,她穿过无人探寻的密林,一座被树林围绕的小院出现在她的眼前。
一身桃红粉衣的岁岁坐在院门口用木棍逗一只小虫子,撇着嘴,眼眶红肿,看见她的身影,猛的丢下木棍,扑过来,小小的身子砸在她的腰上,娇声里带着哭腔:“哥哥说你跑了,我不信就顶了几句,哥哥说不过我,就骂我!我哭了两天!哥哥是骗子!”
乔音音酸涩中又有点想笑,捏捏她的脸,又从包里掏出糖葫芦:“对不起,我这几日去采药了,要吃糖葫芦吗?”
岁岁满意的接过葫芦,小口小口的舔着。
月劫心在屋内听到了她的声音,温软悦耳,淡淡的似是随意飘入他的耳中,犹如一阵清风拂过他丑陋不堪的脸颊,他凝视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岁岁在一声一声的唤他,他沉默的没有出去,手指紧紧捏着面具,最后将桌上的面具带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