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皆是邪教的暗探,他们为避免打草惊蛇,两个都易了容,且分开行动,他点了一壶茶,品着粗糙的茶叶,嘴角噙笑,凝视着清寒空气中的蒸腾白雾,他的心境同着初春的阳光一样充斥着希望,想着她能同过去斩断联系,就无法言喻的发出欢喜。
眼看春天将近,他先去布庄置办了一些素净的布料,现在岛上也没有人伺候着,也只有他给音音做几件春日的衣衫。在布庄时,他摩挲着手里大红色的料子,久久不肯放手,最后将那几尺大红料子一同买了下来。
他恨不得明日就同乔音音成亲,音音的喜服应该他来做才是,可惜这料子太过柔软,用作寝衣刚好。
但茶铺里其他人都在讨论着近日江湖中事,打破了他的思绪:
“听说了吗?凌云宫乱啦,顾宫主好像是病了,正到处寻找神医呐。”
“哪里是病了,明明是疯了!我侄儿在凌云宫打杂,前日还写信给我,说他们宫主走火入魔,杀了不少宫人”
“这好端端的怎会疯了?”
“这可就不知道了,我看呀,这江湖要变天了,邪教少主继位后,便掌控了南方大小势力,皆以秦湛位尊,若是邪教趁此时攻下凌云宫”
“圣水峰历来与凌云宫交好,怎肯让凌云宫落入邪教之手,若凌云宫真被攻破,圣水峰四处受敌,也不知道能与邪教抵抗多久。”
“还有无字楼和修罗鬼蜮呢,听说无字楼主月劫心和鬼蜮圣主也想在北边分一杯羹。”
“哎,这江湖上就没有太平的时候。”
“谁说不是。”
司尘雪暗自诧异,眼帘缓缓垂下遮掩住幽暗的目光,他并不想让乔音音知道顾修炎疯魔之事,不希望顾修炎再捣乱他平静的生活,即使知道自己瞒不了一世,但能瞒过他们大婚之后也是好的。
一个清瘦的灰衣人影坐落在了司尘雪的对面,他倏地抬起头,竟是许久不见的萧月疏。
萧月疏此次前来并未佩刀,只是默默的盯着自己,此刻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孤绝漠然,他瞧见了司尘雪放在桌上的那叁尺红布,冷淡的瞳孔更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霜。
“司少侠。”萧月疏缓缓开口,周遭本是嘈杂喧闹,他这番低语竟不受一丝外界干扰,如清泉击石,清晰入耳,“扯了红布,可是有喜事了?”
司尘雪心跳一滞,出于对江湖前辈的尊敬,拱手道:“我已易容,不知前辈是如何认出我的?”
萧月疏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反问道:“你可是与我的好师侄一块儿?”
“是”思及乔音音,司尘雪的雪颜不禁泛红,他低下头,轻声道,“我一直都同她一起的。”
“若我猜得不错,你们是要成亲”萧月疏叹道一句,眯起了眼睛冷冷的凝视着司尘雪,“我可是听说,司少侠已是许配给顾宫主了。”
司尘雪心中一惊,忙说道:“我与音音两情相悦,至于与顾宫主的婚事,我自会向师傅禀明。”
“我不了解司少侠,也没有兴趣了解,但你了解阿音吗?”萧月疏饮下一口茶,目光仿佛落在很远的地方。
“自是了解的。”
“你不过认识她几月,又怎么比的我同她相伴几年。”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怪异,如无数尖刺,刺的司尘雪心中犯疼,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司尘雪一眼,说道,“我与阿音已有夫妻之实。”
话音一落,司尘雪心跳蓦的一滞,似有一股热流在胸口崩裂开来,几欲呕吐,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今日之事一切都是假的,萧月疏是假的,连他口中的话也是假的。
可天下第一的萧月疏怎会骗他他如今前来,分明是要找音音讨个说法。
司尘雪静静坐在那,攥紧了拳,神情僵硬,他想立刻离开这里,却被萧月疏捉住了手腕,司尘雪用另一只手格挡,茶杯倏忽射出一道道激流,刺向萧月疏的眼球,他直面不避,嘴角含笑,神情狂放不羁,挥掌斩断了迎面而来的水刀,另一面手指用力,狠狠压制住了司尘雪的手腕、
腕骨一阵麻木之后,司尘雪一声闷哼,咽下喉头溢出的血腥,放弃了挣扎,两个男人相对而坐,如两道斜长刀刻般的阴影印在青石板上。
萧月疏笑道:“司少侠何必急着要走。”
“音音她不是这样的人。”他神情僵冷,脸色愈发森寒。
“什么样的人?是枉顾人伦之人,还是寡廉鲜耻之人?”
“你和音音怎样,与我无关。”司尘雪闭上眼睛,胸口急促的喘着,“既然音音不喜你,你又何必纠缠于她。”
萧月疏抄起茶壶,一仰头,将壶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曾经想过,若是我的阿音是个对我百依百顺的人,那该多好,我也不会因此而痛苦,可这样一来,‘温顺的阿音’便又不是我固执的阿音了,也不是我爱着的那个阿音。”他苦笑一声,“司少侠也应该清楚,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之事,所以,只能委屈你,成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