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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番心意已定,沉鱼便在蓬莱镇买了匹瘦马,朝灵州出发。灵州与密州相邻,沉鱼估摸着不过六﹑七日光景便能入得灵州地界。因灵州地动之故,这一路上沉鱼便遇着许多难民往密州而去。如今留在灵州的人民就靠着旁边的州府支援,好捱到朝廷赈灾队伍来到。
    沉鱼骑着那瘦马穿州而过,一路无事,很快便到了灵州边陲。却说七年前沉鱼从云梦出逃,也曾游走于北地之间,这地儿偏远,州县之间人流往返素来管辖不严。然而此番灵州竟同西京等地一般设了关卡,凡入灵州均须出示路引。幸好沉鱼手上还留着早先在鬼市买的假路引,如此方能平安过境。
    因沉鱼入得灵州已届暮色四合之时,是以她下了马,便四处搜寻可以入住的客店。原来沉鱼也不怕走夜路的,只她自从靠近灵州以来,便常常在半夜闻得有人啼哭之声。这声音凄然,似远还近,总是把沉鱼搅得不得安宁。如此过了几夜,沉鱼寻思,许是下山以来她总是同宋渊他们一处,纵有鬼邪也不得近身。然而眼下只有她孤身一人,许多她以前见不着﹑听不着的便都现了形。因此沉鱼甫入城镇便先去寻那下塌之处,然而这小镇旅客本就不多,沉鱼绕了半圈竟只见着一家旅店。
    沉鱼进了店,店家便与她道:“眼下家中有些钱财的灵州百姓都往外跑……或是投靠亲戚,或是去密州暂居。今儿这店早已客满了。”
    从前沉鱼偷偷下山时,多露宿于荒山野地,原来住不得客店于她也无大碍。然而她最近总是在夜中闻得鬼魅之声,若当真要宿于郊外,怕那鬼邪作祟更是厉害了。只她在镇上走了一圈,竟是个打尖的地方也不多见,如此来来回回却又走到原先的客店门前。此时沉鱼才走近,方才那店家竟是亲热地招呼了她进门。
    “先头你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要赶路退了客房。”店家说着,又客客气气地问了沉鱼还住不住店。
    沉鱼听得自是应了,尔后又托他把门外的马儿喂好。待她上了客房,安顿好后,便听得一阵扣门声响。原来扣门的是店里的伙计,来问她可要准备晚膳。
    这时日里沉鱼同宋渊也可以说是跑了半个大周,既多了见识,人情世故自是有一番长进。这家小小客店,招呼得这般殷勤周到,确认出乎沉鱼意料之外。
    “……你这店有甚么招牌小菜?”
    伙计听罢便报了几个菜名,那些菜竟都是沉鱼爱吃的。沉鱼听了微微觉着有异,但一时未想明白,便由着那伙计给她打点去了。待伙计走了,沉鱼便把这路上种种,细细想了一遍。原来她从蓬莱镇出发以来,类似今日之事不时发生,如此想来倒似是有人暗中照应一般……思及此,沉鱼心中猛地一跳,不意间便走到窗前,眼神在四周巡梭来回。然而片刻过后,终是一无所获,沉鱼便索性把窗关了。
    到得翌日一早,沉鱼匆匆结账,牵了瘦马便朝回乐县而去。昨夜沉鱼已向店家打听过,这灵州有四县,分别为回乐县﹑临河县﹑怀远县以及建安县。此番地动波及的主要是回乐及临河,而灵州赵氏便是落根在回乐县。说起灵州,沉鱼自然便问起那灵州都督赵从炎。而店家提起赵从炎则既是钦佩他为官清正又是惋惜他在地动中遇难。后来二人又说到不知为何赵从炎一直未娶,膝下并无子女,听得沉鱼心中也别有一番戚戚然。
    回乐县离沉鱼所在也不甚远,沉鱼走了两﹑叁日便到了。待到得回乐,沉鱼便盘算着先打听赵家所在。只她甫下了马,尚未见着人影便听得一阵打斗之声。沉鱼循声而去,只见就近处有几个青年汉子打成一团,其中两﹑叁人均着了军服。
    沉鱼见得一阵讶异,待凝神细听,便听得其中一个汉子骂道:“你这懦夫!赵都督尸骨未寒,你便腆着脸去当伊王的走狗!”
    另一个被骂的汉子也怒道:“咱们如今吃上一顿也艰难,你要去打伊王,你去啊,别拖上其他兄弟!”
    因众人七嘴八舌,吆喝声有,劝架声也有,沉鱼听得最清楚的便只得这两句。虽只有两句,但沉鱼约莫也领会得这些人都是灵州弟子兵,就因伊王之事意见不和,继而动武。提起伊王,沉鱼同灵州百姓倒是同仇敌忾。只她复又想到,伊王尚未出手,这些个弟子兵便先内哄起来,心中便有些着恼。
    思及此,沉鱼手挽含光剑,提了轻功向前一跃,又拿剑鞘分别敲了二人脚上七寸。那两人吃痛,腿上一软,霎时便跪了在地上。沉鱼此番身法极快,众人来不及细看便见两个汉子跪倒在地。待回神一看,始见一个面生的美貌女郎立在跟前。
    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汉子见来人出手如电,却是个年轻女郎,心中又羞又愧,仍是强自镇地道:“你﹑你是甚么人?竟敢来灵州撒野?”
    沉鱼听得,皱了眉道:“我来让你们别打架的,这也算撒野么?”
    众人见沉鱼生得美貌,说话又有几分稚气,一时间便少了些戒心。
    然而那个被打了的汉子总归丢了脸,遂撑起身又驳道:“这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轮得到你这个外乡人插手么?”
    沉鱼闻言,心中暗忖,若赵从炎真真是她生父,她倒也算得上半个灵州人。
    她心中如是想,便开口道:“你怎知我不是灵州人?”沉鱼语毕,又举剑指了他,“你若真是个汉子就打欺负你们的人去,自己人打自己人,打赢了又算得甚么?”
    沉鱼说罢,旁边却又有个声音啧了一声道:“自己人?这自己人谁分的啊?伊王也是大周人民,难道就算不得自己人么?”
    沉鱼听得此话,却是沉了脸怒道:“伊王残忍自私,谁要同他是自己人了?既敢说得这话,为何又要藏头露尾?”
    沉鱼说罢,正要上前去寻那说话的人,这时却忽地有人从后拉了她的手。
    “小鱼!”
    沉鱼闻声回首,却见身后那人正是分别多时的徐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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