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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不禁凄然一笑。
    这样也好,就让这万般情愫埋在这四季山间,也免得解无移受其纠缠,他日陷于歉疚之苦。
    他放下手,缓缓走到窗边望向南山。
    南山对应的乃是夏季,山上林木葱郁,使得解无移上山的背影常被林荫遮挡,时隐时现。
    水镜不由轻叹,若这南山对应为冬该有多好,皑皑白雪衬出身形,那样至少这最后一段,他还能将他的背影看个分明。
    接近山巅之时,水镜看见解无移恋恋不舍地回首向山下望来,白毛立在他的肩头,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
    水镜未作遮掩,因为他知道这木屋在暗而山巅在明,从解无移所站之处根本看不见窗中的自己。
    清风拂槛,繁花烂漫。
    斯人如玉,独立山岚。
    水镜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与他“对视”着,眸中心底都满是眷恋。
    明知风花雪月本无心,却是惊鸿一瞥动了情。
    他极轻极浅地释然一笑,目送着解无移转过身去迈上山巅,踏出了灵界边缘。
    脑中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体内一点点剥离。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景致不断出现重影,天光也逐渐变得扭曲。
    水镜忍不住闭上眼去,转身背抵窗框,缓缓滑坐在地。
    ……
    不知过了多久,水镜睁开朦胧的双眼,脑中已然一片空白。
    此时已是黑夜,月光斜斜透进窗里,水镜缓缓直起身子,坐在地上靠墙想了想。
    他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亦不知身处何处。
    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却又仿佛由来便是如此。
    他撑地站起,借着月光在屋中走了一圈,发现了案上的烛台,却无法将其点亮。
    就这么在黑暗中待了一夜,天光初亮时,他走出了屋门。
    这是一片湖泊,周围环绕着四座景致各异的山峰,山峰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他难以预知的变化。
    他不知始末,却也并不忧心。
    因他不知忧心为何物,或者说,他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枯荣盈涸都与他无甚关联。
    他回到屋里,从书架上随意抽出本薄册,盘腿坐在案边翻阅了起来。
    册子里的东西很多,有些他看得懂,有些看不懂,可无论懂或不懂,对他而言似乎都无甚意义。
    一本又一本,不知不觉便看到了黄昏。日落月升之时,他躺在地上堆积的旧衣上合眼睡去。
    就这么日复一日,他日出而醒,日落而息。
    某日清晨,一种陌生的感觉从腹中传来,他并不知这叫做“饥饿”,却还是跟随本能出了屋子,跪坐在湖边捧了几口水灌进嘴里。
    空中飘起了雪花,他伸手接住一片,看着它一点点融化在掌心。
    四周原本的青翠或是红艳都开始悄然褪色,但他却对这变化漠不关心。
    回到屋里,他又继续翻看起那些薄册,虽是一知半解,但却过目不忘,仿佛他脑中的大片空白就是为这书册而生,腾出了所有的余地,将它们一字一句书写进去。
    山中越来越冷,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逐渐掩藏住草木山林,覆盖上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手脚冰凉,四肢僵硬,似乎连翻看书页也变得极为艰难。
    艰难便不翻了,他站起身来,拖着有些麻木的双腿走出了屋子。
    漫天纷飞的大雪几乎叫人分不清来路与去处,好在湖面已是结起了一层坚冰,无论他往何处落脚都如履平地。
    走着走着,他在雪地里发现了一个被掩埋了一半的物件,尖尖的嘴,圆圆的身,淡淡的黄。
    水镜蹲身将它拿起,这才发现掩在雪中的那一半也是圆的。
    他晃了晃它,听见了里头一点细微的水声,翻转着细细看了一圈,发现那尖嘴与圆身交接处有道缝隙。
    他试着拧了拧,尖嘴便被他拔了下来,他盯着黑漆漆的小孔看了看,仰头将那里头的一丁点水倒进了嘴里。
    喉中一阵灼热,他不禁紧紧皱了皱眉,他不知这是辛辣,只知这滋味并不舒坦。
    随手丢开那物件,脑中泛起了一丝晕眩,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块巨石边,他坐在雪里枕在石上,轻轻闭上了双眼。
    雪静静地落着,落在他的眉梢眼角,落在他的额前鬓边,落上衣襟,落进袖口,落入南柯一梦。
    从此寒风不忍吹酒醒,只化匆匆相遇别离为梦境。
    山下枕石而眠,一梦千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藏天使山衔蝉,呼噜毛,锦鲤的营养液和霸王票^▽^
    第164章 钟声空灵荡幽谷
    四季谷, 湖中。
    季青临缓缓下沉。
    鱼尾扫过之时,尘封千载的记忆于刹那间涌入脑中。
    短短一瞬,如历千秋。
    目睹季青临忽从吊桥坠下, 解无移几乎未有任何迟疑便已不顾一切冲到湖边跳入水中, 急速潜到季青临近旁, 一手扣住他的腰身另一手抓住鲤鱼往上浮去。
    出水后, 他奋力划向岸边,撑着岸沿将季青临拖拽上来平放在地, 跪身握住他的手,拍着他的面颊焦急唤道:“青临,青临!”
    季青临闭着双眼,恍若无知无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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