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没什么,他们的计划中本就有这一环。林忠实的野心一天胜过一天的膨胀,隐隐已有燎原之势。
歪打正着,这件事甚至可以算作送上门的引子,反正忍也忍不了多久,正好先下手为强。
可是卞有离说话时的模样,却让明察有点晃神。
凭直觉来说,明察感到将军是在生气的,当然不是生太傅的气,但也难说他到底在气什么。
可是很明显,卞有离那张精致的脸上全无表情,平素温和含笑的双眸中也是一片冷意。
明明说着跟自己切身相关的计划,他却置身事外一般冷眼看着,如同在说别人的事情,平静到几乎漠然的地步。
这样的反应,让明察忽然感到一丝心惊。
他想了想,谨慎地问道:“将军,你是想让林忠实尽快败露吗?”
“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多时,”卞有离状似漫不经心道,“林忠实做的这场梦,也该醒了。”
明察立即点头称是,然后又道:“那,将军现在作何打算,去找林忠实吗?”
卞有离微微沉吟,把手里的药方递给他,而后道:“你去叫秦掌司把药配好,让元禾来服侍王上喝下去,再去江府等我。”
既然卞有离没有直说的意思,明察也只好接过药方领命而去。
殿中顿时又冷清下来。
卞有离在原地站了站,转身走到床前,伸手整理了一下阮羲的头发,看着他安静沉睡的脸,不禁叹了口气。
“你也不怕被我卖了?”卞有离看着床上的人轻声道,整理头发的手也微微向里移动,触碰到阮羲的眉梢。
太傅今日所为,不算意外,卞有离心中也并无怨怼,毕竟自己后面所做的那些事,看起来的确无理取闹又心怀叵测。
可是尽管如此,阮羲又从不拒绝,总是极快地答应下来,哪怕有很多阻力。
所以他也理解太傅的焦灼,何况今日又害得江延受伤,更是火上浇油。
再不行动,怕是会来不及,江延的伤也白受了。
在秦掌司的药到达之前,元禾先一步进了令华殿。
她看见床上躺着的人时,脚步都有点凌乱,但还是尽力保持住了镇静:“……见过上将军。”
卞有离随意地点了点头:“正好你到了,等一下秦掌司会送药过来,你照料王上用药吧,我先走。”
元禾疑惑地抬眼,正打算开口询问一句您不等王上醒过来吗,可瞧见卞有离的神色,却下意识住了口,垂首应道:“是。”
江府。
卞有离到的时候,明察的马才被小厮牵进去,可见也是刚来。
“不用带进去了,”卞有离阻止来替他牵马的小厮,“我很快就走。”
小厮躬身退下,卞有离便把马随手拴在门外石兽上,进门去找人。
江府中一直都没多少下人,之前是因为主人不常回府,后面是因为府里的主人不喜欢人多。
卞有离一路走到主卧,都没碰见什么人。
像主卧这种私人的地方,换做以前,卞有离是绝不会踏足的。
但他也知道,江延如今受伤,师兄恐怕是在房间内寸步不离地照料,只能进去见他们。
房间里陈设没什么异常,不华丽到奢侈也不至于简朴到寒酸,就是普通的卧房。
可见主人家的确是没住多久,否则不会一点个人痕迹都看不出来。
倒是窗边一排架子,上面放了一整架子的白玉花盆,内有一些黑黝黝的土,冒着小绿苗,透着盈盈生机,显得十分雅致。
卞有离走到最里面,掀开珠链门帘,响动声引得屋里的人马上回过头。
“离儿?”洛风脸色不大好看,声音也没什么精神,“怎么了?”
卞有离走到床前看了看江延,低声道:“江延怎么样?”
“……”洛风坐在床边,有点不安地抬头道,“你看着如何?”
卞有离仔细看了看江延的脸,道:“师兄医术又精进了,一定没事。”
“那就好,”洛风看了一眼手旁的托盘,里面躺着沾血的断箭,“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卞有离拿起托盘里的箭头,打量了片刻,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幸好只是箭,太傅若恨我再深一点,或者心思狠毒一点,恐怕得淬些东西在上头。”
“他也不是有心,”洛风揉了揉眉头,道,“是咱们隐瞒他在先。”
“嗯,”卞有离点点头,“所以等江延好些,师兄得了空,写封信给太傅吧。”
六月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下雨天时仿佛要永远这么持续下去,然而,不过转瞬之间,艳阳天就拨开了重重阴云,硬是从湿润的水汽里冒头,渐渐铺展开晴空万里。
朝堂中的局势也一如这天气,一变再变。
前些日子,一直颇受王上器重的上将军忽然变成了流言焦点,当初之事一传再传,衍生了数不清的版本,君臣之间似乎为此生了点隔阂。
后来上将军也不知怎么想的,又同林相国一派扯上了关系。
而太傅也不知道有什么打算,突然提议王上设宴,宴会动机大家自然都心照不宣。可王上竟然就这么再席间失踪了,而近来似乎跟王上不睦的上将军很快一脸担心的赶来。
更莫名其妙的,是王上居然在令华殿里,找到王上的江延还在令华殿受了重伤,被洛风殿下带回江府,从此闭门谢客,所有人一概不见,至今打探不出什么详细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