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晚开口,夙北陌自然没有拒绝的。
安国公夫人得了机会,立刻便看向那带着斗笠的女子。
“虽验明颜夕确实不是真正的郡主,但谁又能证明这女子便是郡主之尊?若是有谁存了私心,去外间随意寻了一女子来冒充郡主,那日后皇室血统依旧不正,今日一切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此事生得突然,又让安国公夫人丢尽了脸面,依着她的性子,如此揪着不放才是正常。
只是她这话说得不对,怀疑高氏女子身份是可以,但偏要说有人存了私心,谁能存这私心?是身在京都兆尹府多年为官的梁应丘?还是又要将脏水泼到皇后娘娘身上?纵使身在皇家身份比旁人金贵些,但安国公夫人骄纵至此的性子,也只会给皇室丢人罢了!
元清晚也不同她争执,反倒很是认同一般的点了点头,开口言:“安国公夫人问得倒是有理,此事还是解释清楚为好,免了日后再有人拿此事来议论皇亲贵胄。”
说罢看向一旁的高氏女子:“安国公夫人的疑惑,方才皇上便问过高氏,高氏言有法子自证身份,眼下众人都在,高姑娘,可否将你的斗笠取下了。”
其实这些朝臣没来之前,高氏言屈,元清晚便听出高氏言语中的意思了,那斗笠之下掩藏的面容,似是便是她足以证明郡主身份的证据。
高氏也不多言,向着帝后俯首之后,抬手缓缓将斗笠轻纱取下。
殿中突然响起几声低微的抽气声。
算不得十分素白的肌肤,似是常日在日光之下灼晒过,眉眼间的温柔却是一眼便能看出来的。那双明眸带着天空明镜般的透彻,薄唇粉红却稍显干涩,想来平日里跟着养父母四处行商,该是没有什么机会调理身子。
是个不施粉黛亦眉眼清秀的美人儿,只是在这百花竞相开放的京都城里,也算不得十分出挑,如何能引人惊讶抽气?
似是看出元清晚的疑惑,夙北陌抬眸,同身旁的叶澜吩咐了一声。
“去藏经阁中将画有雍王妃的画像取来,越清晰相像越好。”
叶澜俯首应声去了。
夙北陌也抬眼看着那高氏,又见满殿众人或惊讶或疑惑,也不多言,一切等画像拿过来,便都清楚了。
如元清晚般不知这高氏容貌异样在何处之人不少,可一眼便被高氏容貌所惊住主人也不在少数,安国公夫人是一个,叶太妃也是一个。
从看见高氏面容那一瞬间,叶太妃整个人便忍不住的颤抖起来,脸色都稍有些苍白,口中喃喃念叨着“芙蕖”二字。芙蕖,原是雍王妃的小字,叶太妃同雍王妃是亲姊妹,如同元清晚和元墨一般的亲姊妹,不管过去多久,她都绝不可能忘记雍王妃的面容,而这高氏的容貌,同雍王妃有八成相似,眉目间竟还能看出一些雍王的影子,难怪高氏如此自信,直言不许任何信物证明,她那张脸,便是最好的证明。
“禀皇上、娘娘,柳氏的伤势包扎好了,人比方才精神些,可要宣进殿来?”
秋言上前来禀报,声音不大,也就帝后和近处几人能听个清楚。见夙北陌同她点了点头,她便下去,带着两个宫人将走路尚有些虚浮的柳氏搀扶上大殿来。
那柳氏方才神智不清,眼下看着自己竟到了椒房殿,顿时吓得站不住,直直跪了下去,心中万分惶恐,只以为是因为公子素的事而抓她入宫的。
元清晚同秋言递了个眼色。
“柳氏既然带伤在身,便不必跪了。”
秋言又着人将柳氏搀扶到一旁坐下,只纵使免了她行礼,柳氏这心里还是惶惶不安的,不敢抬眼看帝后,一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低着头,整个身子都是紧绷的。
似是看出她的紧张,秋言温言在她身边开口。
“姨娘不必紧张,今日刘公公贸然请姨娘入宫,为的是想要姨娘认一个人,看看姨娘认不认识此人。”
方才在殿外刘公公便将带柳氏入宫的目的说与她了,也正是如此,她才在高氏姑娘将面纱摘去之后请言宣柳氏进殿来。
柳氏闻言急忙抬头,帝后有言让她认人,她自是配合的。
夙北陌向高氏示意一眼,高氏便依言转过身去看向柳氏,柳氏才看见高婉儿那张脸,脸色瞬间便白了。
“小姐......不、夫人......怎么会......”
她颤抖着唇角,半响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眼中的泪水下意识的往外流。
顾不得身上满是伤痕、稍一动辄便是彻骨疼痛,柳氏起身上前两步直直向着高婉儿走去,秋言见状便想要拦下来,生怕她对高婉儿做什么,却被夙北陌摆手示意退了下去,由着柳氏上前。
只是柳氏一路疾走,到了高婉儿面前却停了步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碰了碰高婉儿的脸颊,触手温热,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怎么会!?
“不、你不是夫人......夫人在十数年前已经死了!纵使活着,也绝不是你这般少女模样......可你这模样......”
可是眼前这张面容同她记忆中的故人重叠在一起,让她恍然以为眼下的一切都回到了十数年前。
她依稀记得小姐满心欢喜的同她说,王爷是小姐心中喜欢之人,能嫁给这样的男子,是小姐一生最幸运的事;她也记得小姐倚在窗前满是愁思同她说,王爷不愿纳妾进府,腹中孩子不知是男是女,若是个女子,难以继承王爷爵位,到底是辜负王爷对小姐的宠爱,那时候小姐问她,可愿意成为王爷的侍妾,她们主仆二人一起侍候王爷?
再然后......便是她成了雍王府里一个小小姨娘,以姨娘的身份继续侍候王爷王妃,半年后王爷王妃身死的噩耗传来,她还来不及同小姐说她怀了身孕,故人便再无归家之日。
过往种种,她以为早就忘掉的那些从前,如汹涌波涛一般的涌进她的脑海之中,让她此时除了哭泣哽咽之外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着柳氏这般激动不已的模样,叶太妃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拉起高婉儿的手。
“孩子,过去数十年苦了你了......”
正如高婉儿所言,她不必用任何证物来证明自己的身份,单凭这一张脸便可将一切说清楚,从前只要是见过雍王妃、对王妃稍有些映像之人,都能从高婉儿身上看出雍王妃的影子来,梁应丘呈上绢帛中所言,该是句句属实了。
在叶澜将从前宫中画师画的雍王妃画像取来给众人传阅之后,那些一头雾水之人也瞬间明白过来,只惊叹这世间也只有亲生的母女,才能这般相像了。
“纵使张得像又如何?没有真凭实据,或只是冲着郡主之位来的乡野之人罢了!”
安国公夫人看着高婉儿那张脸也有些慎得慌,一个死了十数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纵不是本人,那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她转过眼去,待回了些精神,又觉今日脸面丢尽,左右要护住这最后一点尊严,又满是不屑的开了口。
内阁大学士付氏早已看不惯她如此一次又一次的诋毁旁人,起身向夙北陌一俯首:“安国公夫人三番两次诋毁旁人,依臣之见,若不严加管束,丢的是皇室同杨国公府的颜面。且皇室女眷一言一行皆受众人注目,若民间女子误解之下视国公夫人言行为身份贵重之象征,竞相效仿,引骄纵之风,便同先祖圣贤所言贤良淑德四字背驰,还望皇上严加思虑、处理此事!”
这付氏一席话说得虽夸张些,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安国公夫人数十年前便让皇室丢了不少脸面,如今在明州国公府也是闹得府邸整日里鸡犬不宁,这样一个无德无贤的女子,若再不多加管束,当真到害了国公府、毁了贤良民风的程度,只怕就算将她杀了也是无济于事。
“皇后,近来教习司的教习是谁?”
教习司是宫中教规矩的地方,上教后妃公主皇子礼仪,下教太监宫女侍从规矩,是整个皇宫之中最为严明之所。
元清晚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皇上竟有这般打算,只是今日看着安国公夫人这性子,她也算是长了见识,确实需要送去好好学一学规矩。
“皇上忘了,昨儿送了几个孩子过来给臣妾挑选皇子公主近侍之人,便是教习司的教习容氏。”
夙北陌点了点头,向着叶澜一仰首:“传朕旨意,安国公于椒房殿失仪,德行有失,褫夺一品夫人封号,降为二品,自即日起送至教习司学礼,礼成之前,不可离开教习司。”
皇上这旨意一下,不少人都开始同情起安国公夫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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