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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后,渔村外不远,应无尘和方竹影并肩坐在树枝上等,松鼠蹲在一旁。若非松鼠带路,江阙还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找到孟瑾乔的行踪。
    “大哥,孟姐姐。”
    “姐姐,你怎么能不辞而别呢?”方竹影跳下树,嘟着嘴抱怨。
    莞尔,“竹影,我只是觉得不该耽误你和无尘团聚。”
    “团聚?哎!姐姐,你想得太多了。”
    见状,江阙岔开话题问:“无尘,你们要去哪?”
    “昨日欧阳大统领说你们要去翼南城。我没去过,竹影也没去过。我们先送你们过去。等你们安顿好,我们再跟着云前辈往西去。”
    意外地看看他,方竹影就问:“无尘,你怎么还叫前辈?”
    “你师叔说我毛躁冲动,还对付不了毒虫,孺子不可教也。”摊摊手,他假装泄气地叹了一声。
    “你真是笨。你捉几只毒虫在师叔面前表现一下呀。”
    “我……”
    “无尘,堂堂男子汉居然怕虫子,胆子真小。你看,小乔都不怕。”好笑不已,江阙假惺惺地教训了一句。
    “大哥,你怎么不帮我呢?孟姐姐,你真的不怕虫子?”
    “不怕。我觉得虫子比豺狼虎豹容易打。”
    “为什么?”
    “个头小。”
    “哈哈哈。其实丽兔最好欺负。”应无尘眼珠一转。
    孟瑾乔啐道:“你别看不起兔子。小心被兔子咬。”
    “就是。你少得意。我们走了。”方竹影率先跳上马。
    欢声笑语着,他们并马往翼南城而去。
    四个月后的这一日,翼南城内满街铺红,张灯结彩。今天,安国侯江阙大婚,新娘是陆家小姐。这位陆小姐就是孟瑾乔,但贵妃已死,终究要顾全皇帝的颜面,抵达翼南城后,孟瑾乔随了母姓,变成了已故老忠勇侯陆鹤扬的义女。
    无论江侯爷到底娶谁为妻,郡内官员,军中将佐,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无不备了厚礼前来道贺。长乐侯曹重、云松明、夏非众人,玉书瑶、陆淮叶带着诸葛遥清、孟锦程带着小妹孟瑾菲也赶来。廖景龙也跟来凑热闹,还一本正经地带来一份贺礼。
    “江大哥,这是裴大哥让我送给你的。他说……你该感谢他才对。那一天陛下因为你不辞而别发脾气,是他把你的小人之心告诉陛下,陛下才大度地原谅了你。”
    无语,他瞪了一下廖景龙,“小人之心?他这是什么怪话?”
    “他说他只是为了替你圆场才告密,你却告他的刁状。”
    想起杨懿在信里所写,江阙暗自翻白眼。转念一想就说:“景龙,你替我送一份礼物回京给丞相,就说陛下很关心绍均的婚事。”他附耳教唆了几句,又吩咐濮阳昊拿来一副名家墨宝。
    廖景龙怀着恶作剧的兴趣去找陆淮叶贫嘴了,江阙转脸看见孟锦程正拎着那只丽兔啧啧称赞,他走过去一把夺下兔子收到背后,就说:“阿程,你就是胡闹,你怎么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告诉你姐姐呢,你知道吗?你姐姐……”
    江阙在这教训内弟,侯府东院里,喜娘正在给孟瑾乔梳妆。玉书瑶和诸葛遥清、方竹影都在一旁,挨个欣赏那些珠宝。
    “这只钗真好看。”
    “这个也好看。”
    “是啊。这些首饰是阿程从青瓦坊买的,说给姐姐做陪嫁。”
    听着她们说话,孟瑾乔盯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透过镜子,她似乎看见了什么……
    她穿着大红的喜服,僵硬地任凭喜娘摆布……她拿了把刀插进自己的胸膛,手里抓着个玉牌……血泊里,一朵奇花冉冉盛开。
    无数破碎的影像从花中走来,逐一展开,贯穿连贯,宛如画卷……有个呼唤如在耳边,她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她似乎站在一片彩色的草坡上,脚下跑着彩色毛团,有人向她走来,对她说话……那年她偶遇他,少年男女,爱得纯真。她入宫为女官,却一夜间生死两隔。解不开的爱恋,放不下的挂念,那一晚,她对花许下心愿:愿献祭所有,只求与他一世相携,生死不弃。她用自己的血铺就了鹊桥,接上了断掉的因缘线……踏过那条染血的鹊桥,她又回到了那一晚,孤山寒寺夜渡客,恰是旧人叩门来。
    她仿佛看见无数个自己行走在不同的时空里,红尘中纠缠,爱恨中执迷……世人都说情关难过,却无人懂得,心因情而生,不是要堪破,而是要圆满。
    愿力即是业力,业力纠缠成执念,执念圆满之日,圆因果,止轮回!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的目光凝固了,她看清了。
    那个人,那张微笑的脸。
    历历往昔,在这一刻纷至沓来。
    “江阙!”
    猛地站起身,孟瑾乔飞奔而出。
    屋内的人吓一跳,呼喊着跟了出去。
    她跑得飞快。
    闻报,江阙大惊失色。丢下孟锦程,他拔足往东院赶来。
    “小乔!”
    她扑进他的怀里。
    “江阙!阙!是你,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语无伦次地说着,她抬起头,抚上他的脸,“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撞到了你……我还记得那天你送我进宫,你叮嘱我给你写信,远离那些皇子皇孙……还有,那一晚你到丹露寺来,坏人放迷烟,你救了我……”
    惊讶地听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意外变成了狂喜,握住她的手,“是,是啊。你想起来了。记得吗?我说过会十里铺红迎你入府。我答应你去耀州看海……”
    “是,是,我记得,我记得。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了,那朵花不是要吃掉我,它是要唤醒我。”喜极而泣,她抱紧他的脖子又哭又笑。
    见状,赶来的众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赶忙过来劝解。闹腾了好一会,孟瑾乔终于安静了。可她哭花了脸,只得又回去梳妆。
    人群散去,孟锦程立即走过来说:“姐夫,你看吧,我哪里胡闹了。要不是我把我姐和你的事当做故事给她讲,还抢走她的兔子刺激她,她现在还想不起来的。难道我没有立功吗?”少年脸一板,假装严肃地问。
    看着他故作正经的模样,江阙失笑道:“算你立功。说吧,你想要什么?”
    孟锦程猛地一乐,“前不久,奇兽斋并入青瓦坊,都成了璇玑坊的产业。但夏大哥说,每年我们依旧可以分得青瓦坊的二成盈利。你不在京城,管不了生意。你的盈利分给我一半,我替你在那儿打理。”
    “你真的不想做官?”
    “无聊。我想先做做生意。而且,我做官就得当差应卯,你们住得这么远,没法告假的。”
    江阙哭笑不得,“你喜欢就去吧。但你姐未必乐意,你还是问问她。”
    “哎,你是不是我姐夫?我姐不同意,你就该站在我这边,你劝住她就行了。我们说好了。以后她生你的气,我帮你讲话。她骂我,你也得帮我。”
    摊摊手,“好吧。但龙隆是个公事公办的人,你千万别偷税漏税。”
    “嘿,我是这种人吗?”少年昂首挺胸地去找陆淮叶显摆了。
    不远处,夏非正在问云松明:“前辈,轮回花到底是不是妖物?”
    “对仙魔一流,轮回花是至宝。对寻常人,祸福参半。对他们俩……固然波折重重,却是一场成全。”
    “那倒是。前辈,我和你商量一下,那片红叶子还给我吧。我送给你十株乌云草怎么样?”
    “乌云草种了一百多年了。”
    “青乌丸?”
    “我记得还有十瓶。”
    “九毒胶?”
    “我有配方。”
    夏非沮丧地败下阵来,云松明突然说:“我觉得红绯很好玩。你割爱,我把叶子还你。”
    “不行!红绯不是宠物,岂能赠送?”
    坐在他肩上的松鼠猛地叫了一声,表示支持。
    耸耸肩,云松明转而蛊惑松鼠。松鼠却牢牢坐在夏非肩上,爪子一伸,只要好处不表态。
    见状,夏非哈哈大笑,盛赞松鼠聪明绝顶。
    说笑间,吉时已到。
    曹重、玉书瑶分别坐了男女方家长的主位。
    鼓乐喧天,一对新人三拜礼成。
    新房内红烛高烧,彼此凝望许久,他们相顾一笑。
    无论多少风波险阻,他们终究踏过。
    今日始,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两世迁转,夙愿成圆。来日,无论风雨如晦,亦或天青云淡,他们都不会再放开彼此紧握的手。他们经历过太多的分离,太多的奋争,也就更懂得珍惜眼前!
    轻抚她娇俏的脸,他吻过来。
    安国侯府里鼓乐喧天之际,杨懿独自站在望云阁上,向南眺望。
    脚步声轻响,一个温柔的声音问:“陛下是不是很想念孟妹妹?”
    他转眼看来,拥住她轻声回答:“是啊。”
    “既然舍不得,陛下何必让她走呢。”
    “人在心不在,算了。他们送给朕千里江山,朕还给他们一生幸福,也算是公平交易,免得相欠。”出神片刻,他突然说:“其实,朕只是比江阙晚来了半步。”
    没再问,叶清姿倚靠着他。
    她是聪明女子,她知道自己要什么。或许他心里始终惦念着她,但又如何?陪着他的人是她,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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