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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阵,曲昀才从窗口探出头来,“进来吧。”
    照例去衣,盘腿坐上中间的圆台,合眸静心。
    曲昀往风**了把干草,不大一会几个炉子就次第燃起来了。喻旻被热雾熏得难受,汗一波赶一波地涌上来。湿重的睫毛抖了抖,他在烟雾中睁开眼睛。
    视野受限,他只能看见身边一圈嵌在风管上的炉子。浓烟就是从炉子周身的小孔里源源不绝地漫出来。
    走的时候,喻旻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卫思宁顺着他的目光往后望,只看见曲昀在收炉里的药渣,“怎么了?”卫思宁纳闷地问。
    喻旻回过神,自语道:“药炉做得别致。”转身走出小院。
    那幅标记火硝石的地图他几乎都能背下来,若是之前再谨慎仔细些,不难看出彼此之间的连线是一个不显眼的圆环。由于东西线太长,这个圆环显得极瘪。
    喻旻抛开笔,像是突然被抽了骨头似的仰躺在软塌里,嘴里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
    喻旻一回来就抓着地图涂涂画画,卫思宁没敢过来打搅他,自己拎个剪子去院子里修剪那簇长得猖獗的早菊。
    他听见这声,忙从窗口探进半个身子,低头就看见躺着的喻旻,正眯着眼睛,眉眼舒展。笔滚落在小案一角,墨汁从这头甩到那头。
    卫思宁腾出一只手来,俯身下去,轻轻擦去喻旻鼻尖的一点黑墨。阳光斜溜进来,将他脸上的绒毛映成金粉色,好看得不像话。卫思宁摩挲着他的鼻尖,慢慢探身吻下去。
    喻旻唔了一声,微微仰头,主动把卫思宁的唇瓣含了进去,吮吸了好一会才放开。
    卫思宁心里像是炸了一坛蜂蜜罐子,舔着嘴角边回味边抬头望天,“今日的太阳可还是从东边出来的么?”
    喻旻抱着被衾咯咯直笑。
    卫思宁凑上去,有些好奇,“什么事这么高兴。”
    喻旻整张脸搁在暖光里,半眯着眼。
    卫思宁看见他抬手往天上轻轻一撩,喟叹道:“拨云见日。”
    他知道喻旻说的不仅仅是这天,定还有别的所指,心下替他高兴,“大帅所向无敌,”接着又学着盛京世家公子的模样,款款道:“院里花开得漂亮,不知能否邀大帅作陪观赏一二。”
    喻旻睁开眼,看见了一束早菊。这花颜色繁多,被他精心安置在一起,看起来却无一丝俗气。
    逆着光,他看见卫思宁一手拿着束早菊,一手朝他伸着。
    喻旻接过花,把手给他,笑得和煦又畅快。
    卫思宁得了便宜又卖乖,在他手背印上一吻,“多谢王妃赏脸。”
    ————
    是夜,难得万里无云。
    卫思宁在小院里支了把藤椅,斜倚在上面,手里正调着一把胡琴。
    厅内亮着明灯,喻旻和郭炳在里头议事。
    曲昀来得时候琴刚调试好,卫思宁信手拨了几个音,边打趣道:“还以为你不来了。”
    曲昀在藤椅一头坐下,身侧挨着一簇开得热闹的早菊,有清冽的香气萦绕。
    景致倒是个好景致,曲昀却没忘正事,“古乐谱呢。”
    卫思宁从身后抽出一本小册抛给他,指了指茶盘,“我偷摸备了酒,招待你的。”
    曲昀安然受之,正要自斟一杯,发现只有一个杯子,“你不喝点?”
    卫思宁下巴朝屋里点了点,示意有禁令喝不得。
    于是曲昀只能自斟自酌,两杯酒下肚,他借着屋内漏光翻了翻手里的古乐谱,是难得的珍品。
    乐谱保存得很好,封面和内页都细心镀乐了一层防水防虫的膜,可见主人的珍视。
    东西自然不能白拿,曲昀将乐谱放到一边,伸手满上酒,“有事求我?”
    卫思宁正了正身子,把琴搁在膝上,朝曲昀比了个大拇指“曲兄睿智。”
    曲昀缓慢把酒咽了,示意他继续说。
    “这北疆天地浩大,”他往后一仰,双手撑着上身,看着静谧的夜空,“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地方。”曲昀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铺垫了一通,倒也不急着催他。
    卫思宁从雍州雪原跑马一直吧啦到固原关外遛狮子,他语调不紧不慢,看得出真的在回味那些有滋有味的时日。突然,他顿了顿,抬手摸着一朵垂下的早菊。他把头凑上去,那朵粉白的早菊落在额间,带着一丝夜露,清冽地像是晌午时喻旻落在他唇间的吻。
    “我想和阿旻成亲,就在这。”
    话音刚落,曲昀送至嘴边的酒杯抖了几抖,被禹王殿下大得惊世骇俗的胆子惊得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当真?”
    卫思宁浅色眼眸里光彩盎然,慎重点头道:“当真。”
    曲昀连着喝了两杯,镇静了不少,“成亲流程又繁又杂,我也只听长辈说,正经也没经历过,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卫思宁摆了摆手,“这些不需操心,我都能安排。你算我半个兄长,到时候写份证词,咱俩就算是有长辈证婚了。”
    曲昀一口酒险些喷出来,这位的正经兄长是当今圣上。他江湖气再重,就算这辈子都不吃官粮,也不敢顶着卫思宁兄长的名头证这个婚。
    可是乐谱拿了,酒也喝见底了,这个“不”字还真吐不出口。
    卫思宁突然慢腾腾地凑近,有些扭捏道:“就是我要怎么同他开这个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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