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仪看向淑芽和小纪子。
两人对视一眼,小纪子试探道:“难道还是因为姑姑拒封答应的事吗?”
苏幼仪点点头,“所以殿下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不愿意您去找皇上求助了吗?”
大皇子恍然大悟,差点从椅子上跳下来,“我明白了,如果贤妃娘娘知道父皇是去救你的,一定会更生气想处置你!”
大皇子聪慧一点就透,小纪子和淑芽不约而同地发出哦的一声。
苏幼仪看向他二人,“大皇子再聪明到底年纪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事。你们——尤其是小纪子,你进宫的时日比我和淑芽长得多,难道会不懂得后宫女子的心思么?”
小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该死!没劝住大皇子,差点害了苏姑姑!”
他鸡啄米似的把头磕得山响,“当时情况紧急,大皇子要去找皇上,奴才也怕苏姑姑出事啊!一时情急竟然忘了动脑子,现在可怎么好?贤妃娘娘会不会再来找苏姑姑麻烦?”
大皇子紧张地看着苏幼仪,后者安慰道:“好在皇上聪明绝顶,进去的时候只装作来看贤妃娘娘的,根本没提我。贤妃娘娘大约信了,没有为难我,只是想让我劝和大皇子和二皇子。”
说着扶起小纪子,语重心长道:“论理我是没资格说你的,可事关大皇子,我不得不多说两句。”
小纪子忙不迭道:“苏姑姑肯教导是小纪子的福气,旁人哪里配得上姑姑调i教?姑姑尽管说,我听着!”
淑芽一脸正经用力点头,在旁支起耳朵听苏幼仪说话。
苏幼仪道:“咱们大皇子虽然身份尊贵,可皇上待皇子们一向严厉,从不宠溺。先皇后去的早,咱们不好好劝着大皇子,难道任凭他被人摆布吗?你以为旁人是冲着我来的,其实冲着大皇子身边人来的,就等于冲着大皇子来。”
小纪子打了个激灵,忖度苏幼仪这话,细思恐极。
大皇子听她提起自己的母后,鼻子一酸,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珠儿。
苏幼仪蹲在他椅子边上,拍着他的背,“奴婢今日斗胆冒失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殿下别生气,都是奴婢不好。”
大皇子不假思索地摇头,“才不是!苏姑姑打心眼里待我好,我知道!”
他伸手紧紧搂住苏幼仪的腰,把头埋在她怀里,像个可怜的孩子朝自己母亲撒娇一般。
淑芽鼻子一酸,见大皇子抱着苏幼仪,也想起自己远在宫外的娘亲。
小纪子还在琢磨方才苏幼仪的话,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参悟了这话,“苏姑姑,奴才明白了,日后奴才一定好好劝着大皇子!”
他对苏幼仪的自称,从我变成奴才,淑芽隐约觉得有什么在发生变化,却又说不上来。
苏幼仪揽着大皇子,瞧瞧朝他二人摆手,两人退出屋子。
人都走了之后,她把大皇子的头抬起头,柔声道:“大皇子,贤妃娘娘交了任务,让我劝和你与二皇子,你说该怎么办?”
大皇子小嘴一张,下意识就想说才不想跟元韬那种坏小子和好,一看到苏幼仪的表情,这才不情不愿地思考了片刻。
“以前我以为元韬是真心和我玩的,现在才知道他对我使坏,我不想再跟他玩了。”
苏幼仪待要开口,只听大皇子嘟嘟囔囔道:“可是不跟他玩的话,他一定会去向父皇告状说我不爱护弟弟,父皇和长辈们也会说我不顾手足之情。最要紧的是贤妃娘娘会借机找苏姑姑的麻烦,这样太不划算了,我还是假装和他和好,日后慢慢不搭理他便是了。”
苏幼仪心中一软,见惯大皇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模样,再看他现在这副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模样,叫人忍不住不疼爱他。
她鼻子发酸,小声道:“多谢大皇子替奴婢着想,大皇子长大了。”
大皇子睁着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充满童真,“真的吗?”
很快他的睫翼垂下来,眼底一片淡淡的阴影,“不,我还没长大。要是我真的长大了,凭我嫡长子的身份,贤妃是不敢对你出手的。”
苏幼仪:“……”
小孩子家家,冷不防说出一句话来,老气横秋的。
她一指头戳了戳大皇子的额头,“小孩子家家,什么嫡长子不嫡长子的,想这些做什么?小孩子就要乖乖长身体,好好吃饭多学本领,知道吗?”
大皇子有些奇异地看着她,苏幼仪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的动作和话语都僭越了。
她不好意思地后退一步,仍然蹲在地上福着身,“奴婢该死,都怪奴婢没学好规矩,竟然对大皇子这般无礼。”
大皇子忽然笑起来,“苏姑姑就这样好,我喜欢苏姑姑这样,像我母后!”
苏幼仪前一秒还担心自己太过无礼,下一秒被大皇子吓得立刻捂住他的嘴,也顾不得有礼还是无礼了。
“我的好皇子,好祖宗,奴婢求求你了,日后说话谨慎一些可好?”
她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别说奴婢一个才进宫不久的小宫女,便是当今皇后娘娘也不敢轻易和皇上的原配皇后相提并论。殿下日后千万别再提这话了,叫人听见奴婢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大皇子把她的手拿下来,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我记下了,立刻就改!”
苏幼仪狐疑地看着他,每次她劝什么,大皇子都说会改,也不知道是真的会改还是假的。
趁着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她先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片刻,静下心来把今日发生的事梳理一番。
淑芽和翠微见她回来,迎上来端茶倒水,翠微识趣地给她递上绞好的帕子,“姑姑在外头受累了,擦擦脸吧?”
苏幼仪接过帕子,热度刚刚好。
淑芽端着茶盏站在一旁,不服气地看了翠微一眼,心道小蹄子真会讨姑姑的好。
苏幼仪累得脸都僵了,用帕子擦了一把脸,脸上的毛孔瞬间舒展。
她索性把帕子覆在面上,仰起头让残余的热气把毛孔蒸开,身子靠在椅背上。
见她如此惬意,淑芽心里更加担忧,却见翠微嘴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
苏幼仪的声音从热帕子底下传来,闷闷的,优雅从容,“翠微,你伺候人的手艺比我还好,是在哪里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