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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一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地上,今天晚上可是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日子,她该回家准备起来了。
    理论上讲,池一自然是更喜欢回家呆着的,家里周围虽说也长着些植物,幸而靠近她卧室的那些仙植——仙草或者无名仙花,都已经被她吓死得差不多了,她能听到的叱骂声已经小了不少。可植物的声音少了,其他的声音便自然会多起来,比如——
    “池异,说了多少遍,你最好离村子远一点,小孩都被你吓哭了。”范大娘伸手挡着自家抽抽搭搭的儿子,她肥硕的胳膊上蹭了些鼻涕,手腕上的两个镯子叮当作响。
    池一没有给她任何回应,至多是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那小孩一脸呆样,不住地拽着自家母亲的裙摆擦鼻涕。
    ——你们家小孩哭得涕泗横流难道不是因为背不下书被先生打的吗?
    说起来,范大娘该是人间界的什么植物来着?苏铁吗?倒挺像,矮胖而多叶。
    “池异,你能不能不要走这条路,这路边的树都被你烧死的差不多了——吓死的差不多了。”陈婆纤瘦得像一根竹竿——而她也确实是斑竹,一边说一边愤愤地用拐杖杵着地面。
    ——得了吧就那几颗蔫了吧唧的树,刚被移栽过来就已经奄奄一息呻吟不止了。
    太烦了,这些人。真的太烦了。她本以为现在都已经快到黄昏了,自己能清静点,结果无论她出现在哪里,这些责怪的、嫌弃的、咒骂的声音就会追着她去哪里,不管是岛上的仙民还是植物,都恨不得让她立刻从岛上滚走。
    池一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一跃而起蹬在树干上,借着风力往山脚下自家屋子奔去,留下那些叨叨叨的女人愤愤地站在原地。
    切,若不是答应了爹娘绝对不能对岛上的人用火,那些对她指手画脚的人不知道早被她放火吓唬过多少次了。
    回到家里,池一打了一盆水,好好把脸洗干净,也是为了醒酒。今天是爹娘的忌日,她可不能这样灰头土脸又醉醺醺地去见他们。
    她把酒葫芦放在桌上,又摸出一根缎带把自己齐腰的常发扎高,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但铜镜里的自己,脸上依旧是抹不开的倦意。
    自己到底在疲惫什么呢。
    罢了,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池一朝后山跃去——在墓碑前,池一的眼睛有些潮。父亲和母亲,其实是这岛上最普通最平凡的仙民,作为凡间芦苇的守护仙,他们明明是最怕火的,却偏偏倔强地把池一抱回家,又努力地把她抚养长大。
    爸爸妈妈不在,小一好委屈啊。
    靠着墓碑,池一又有点后悔自己没带酒过来了。她仰脸看着漫天的星辰,想来这世上似乎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只有自己是个异类。
    啧,真讨厌。
    思绪飘忽,刚刚一直被池一努力忽视的周围植物的声音重新灌进了她的耳朵,一如既往地,有的是在骂她,有的是在求饶,还有不少是在讨论“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奇怪的东西”。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天傍晚,好像是从天上落了个什么东西下来?”
    “从天上落下来的?不会吧?”
    “怎么不会,东边儿的蒲公英传来的信儿,整个山上都传遍了。”
    “活物吗?”
    “不太清楚,反正从天上掉下来的,估计哪怕是活物也该摔死了吧。”
    “摔死了好,我最讨厌活物了,就跟那个火妖一样,离我们越远越好……”
    “谁说不是呢……”
    池一的目光从天上的星星落回在身边不远处的草垛上,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那些碎碎念的矮草和灌木,也就只有它们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的坏话了吧?不过它们现在到底是在说什么呢,从天上落下来个…什么活物?
    这种莫名其妙的属性真的时常要逼疯她自己,明明能听懂植物们在说什么,却不能让花草理解自己,这种单向的交流实在太让人讨厌。好奇心涌了上来,池一站起身,准备去植物们说的那个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往东行了可能有两三里地,池一一边走一边光明正大地偷听植物的交流,还真找到了那么个地方——
    是错觉吗?不远处的草垛里似乎真有一团绒白的东西,好像还在动??还真是活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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